“为什么不保护我们？”夏威夷美军“祸水”危机还远未接近终点……

据《夏威夷今日新闻》1月报道，海军调查组指出为避免夏威夷海军一处油库泄漏的燃油污染周边的饮用水井，海军必须争取在2月初之前提交整改计划，并用30天时间从储油罐中抽取燃油。《海军时报》指出，事故原因是“操作失误”。

这次燃油泄漏，是指去年11月28日美军驻夏威夷檀香山珍珠港-希卡姆联合基地中的自来水被燃油污染，导致数千人出现头痛、胃痛、皮疹等症状的一起严重事故。

一段时间内，海军相互矛盾和延误的报告在当地产生了不小的恐慌。面对军人家属“你们为什么不保护我们”的严厉质问，国防部长、海军部长等高官们先后发表声明道歉，诚惶诚恐。这在海军历史上极为罕见。

这起燃油泄漏事件影响重大，美国环保署、夏威夷州卫生部、国防后勤局、海军都牵扯其中，成为最新的海军公共事务方面的失败案例，也随同海军近年来频发的撞船、自杀等丑闻一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美军驻夏威夷州的大型军事基地有珍珠港-希卡姆联合基地、陆军沙夫特堡、海军陆战队夏威夷基地、海岸警卫队檀香山基地，这次事故发生在檀香山珍珠港-希卡姆联合基地，是美国太平洋舰队、空军第15联队、第647空军基地群的驻地，共有2万名现役军人和家属。

美国《军事时报》称，受到污染影响的约3500人。一名军属称，家人出现不明原因的头痛、恶心、呕吐、胃痛、口腔溃疡、喉咙和眼睛发炎、疲惫和易怒等症状，一些婴幼儿发烧和腹泻，宠物狗也出现咳嗽、窒息、虚弱、颤抖和脱水，这些症状在燃料泄漏后一周开始出现。据美国环境保护署提供的信息，每天摄入污染水会对中枢神经系统、肝脏、肾脏、心脏、肺和其他重要器官造成严重损害。

泄漏事故发生后，部分军人和家属在酒店外排队登记（美国《海军时报》）

美国《任务与目标》新闻网一部视频显示，一名军人家属在水龙头上接水后将打火机放在杯子里的水面上，火焰“附着”在水上，水面有明显的一层油性薄膜。这名军属称：“它闻起来像汽油的味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变得越来越强烈。我不明白，喝这么浓的燃料味的水怎么会安全。”“你不能告诉我他们没有发现水源有问题。这太荒谬了，我的家人，我的宝宝一直在喝这种加了配方奶的水。”

那么问题来了，其一，“祸水”究竟是什么？

根据调查，这次燃料泄漏的是大约6125升的海军航空燃料。

其二，“祸水”究竟来自哪里？

答案是，来自美国海军红山散装油料储存库（以下简称“红山油库”）。

据美国环保署资料，红山油库建于1940年12月至1943年12月，位于夏威夷州瓦胡岛檀香山附近的火山里，紧邻珍珠港，位置非常隐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为美军提供后勤保障。1941年12月7日珍珠港遭到日军偷袭，该油库曾暂停施工。

1940年代初正在修建中的红山油库（美国《任务与目标》网站）

油库中有20个大型钢制储油罐（其中2个处于空置状态），每个直径约30米，高度约76米，外表由混凝土包裹，储存9.5亿升燃油。红山油库目前储存和供应3种石油燃料：船用柴油和JP-5、JP-8航空燃料。历史上，还曾储存海军特种燃油、海军馏分油（煤油、柴油）、汽车汽油和航空汽油。储油罐连接到3条总长为4公里的管道，通过隧道为珍珠港的海军码头和希卡姆空军机场加油。长期以来，红山油库为美军所有军种的飞机和舰船提供燃油保障，是美军在太平洋活动的重要后勤设施，因此格外受到重视。

红山油库漫长的管道向港口和机场运送燃油（美国《海军时报》）

油库下方30米处就是为该地区9.3万驻军和民众提供饮用水的蓄水层，由于油库距地下水过近，长期以来对檀香山地区的饮用水安全造成重大威胁，也因此受到环保部门的关注。油库周边建有12个地下水检测井，由海军运行管理，反馈给夏威夷州卫生部，汇总后报美国环保署。根据联邦政府规定，美国环保署、夏威夷州卫生部、海军和国防后勤局至少每年举办一次会议，向公众通报红山油库运行情况并公示水质检验报告。

红山油库由于时代久远，设施老化严重，加上人为操作不当，发生泄漏事故并非偶然。2021年12月28日，《国会山》日报称，一位负责监督红山油库整改工作的夏威夷州官员认为，该油库简直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迄今漏油至少76次，总计泄漏约76万升燃油！

2014年1月，在5号油箱维护和维修工作结束后的加油过程中，海军发现估计有多达10.22万升的JP-8航空燃料从油箱中泄漏。因担心污染水源，引起居民恐慌，海军随后抽干了储油罐，检测结果显示土壤蒸汽和地下水中的碳氢化合物含量严重超标。

海军潜水员正试图从储油罐中抽出燃料（美国《海军时报》）

2020年9月28日至10月9日，美国环保署在对红山油库例行检查中发现设备老化有事故发生的隐患，并开出32.5万美元的罚单。环保署处罚的项目包括：油箱和管道中部分金属部件出现腐蚀、修复后的部分管道未进行密闭性测试、未能对防溢设备进行年度液密测试以防止泄漏到环境中、未对消防系统进行充分巡查、未对两个双层地下产品回收储罐保持足够的释放检测等。

2021年5月6日，红山油库发生泄漏事故，海军紧急从一个储油罐中抽出了大部分燃料。而海军经过简单调查后宣称红山油库附近的监测井中有两次发现“碳氢化合物含量升高”，随后向夏威夷州卫生部进行了报告，也没有告知当地民众和驻军，因为“它不在基地抽水所用的含水层中”。

起初对于居民的数百起投诉，海军并未在第一时间进行调查，只是关闭了油库。随后珍珠港-希卡姆联合基地的紧急行动中心成立了特别行动小组，经过初步核查后称油箱“没有发现污染物的痕迹”，但水质测试结果显示“不确定”“水可以安全饮用”，因此没必要抽干储油罐（预计将花费数十亿美元）。

但是，夏威夷州卫生部调查后却称该基地一所小学的水样本中含有石油污染物，表示“我们有相当确凿的证据表明，油井中有挥发性石油产品。我们确定，这可能是整个海军供水系统的污染源”，并建议“所有海军用水系统的用户避免将水用于饮用、烹饪、洗澡、洗碗或口腔卫生。”

两个相互矛盾和延误的报告使基地的军人和家属很难确定这些水是否真的可以安全饮用，也引起民众强烈质疑和不满。一名陆军军属表示，他们长期被海军官员欺骗或误导，而陆军则告诉他们不要喝或根本不要用。

军人家属被安排在当地酒店住宿（美国《海军时报》）

12月1日，基地内红山小学的石油产品检测结果呈阳性，令海军陷入囧境。5日，海军终于承认，泄漏事故发生在11月20日，为5个海军、3个空军和2个陆军住宅社区服务的海军供水系统中被查出石油成分。

6日，海军上尉埃里克·斯皮策在其个人网站上表示：“今天，我怀着巨大的悲痛站在你们面前。我们的家庭正在遭受痛苦，当我知道我的言论以任何方式加剧了他们的痛苦时，我非常悲痛”“我后悔没有告诉我们的家人不要喝这水。我深感懊悔。我向你们道歉。”

据《夏威夷今日新闻》报道，由于此前有过泄漏事件，州议员担心这些事件可能被海军官员掩盖。夏威夷一家环保组织的律师表示“非常担心”红山油库的储油罐太旧了，“它们是渗漏的，而且位于岛上唯一的水源含水层之上”“我们不再等待当地海军司令部承认事实，他们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有太多的泄漏，太多的谎言被揭穿。我们再也不可能相信那些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保证了。”

7日，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表示他将亲自监督燃油事故的处理工作。当日，海军部长卡洛斯·托罗、海军作战部长迈克·吉尔迪上将及太平洋舰队副司令等高官在珍珠港召开记者会，托罗表示：“检测结果证实，基地的饮用水受到污染，这表明海军没有有效地运作二战时期的设施，也没有有效地保护夏威夷人民的健康和安全”“我对你们的承诺是，我们不会就这样离开这里，然后把你们忘了，”他指出，自从11月29日被告知事故后，他每天都与工作人员会面，并“动用”所有可能的海军资源来解决这个问题。他说，这包括找到问题的根源，并解决整个夏威夷海军供水系统的长期问题。

不过，军属们似乎并不买账，一名军属当场质问海军部长：“我来是想问你为什么没有帮我，因为我和丈夫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症状”“我来这里是想问，当我们做出令人心碎的选择，杀死我心爱的狗狗时，为什么你们不在那里保护我们？”

海军召开信息发布会回答军人及家属的提问（美国《海军时报》）

12月14日，美国环保署在一份声明中指出：“我们不能再忍受海军和州、县机构在饮用水是否安全这个基本问题上存在分歧了。”当地环保组织和媒体也称海军“缺乏控制红山油库重大风险的能力”，并暗示那里的问题比军方透露的还要严重。

根据海军调查，发生泄漏的主要原因有两个：

一是操作失误。2022年1月10日，太平洋舰队副司令布莱克·康弗斯少将在国会听证会上强调，“我们最好的信息是，最近的这次泄漏是由于操作员的失误。”海军调查组也认为，在燃油输送作业期间，操作员未能按照具体程序关闭燃油管道中的阀门，导致系统内的压力激增，使一个部件爆裂，燃料从管道中泄漏出来。其实，红山油库人手不足的问题一直存在，包括人员培训、人员素质、管理模式等，都不是新闻。

2015年，美国环保署、夏威夷州卫生部和海军经多次谈判协商后达成一致，出台一系列规定，明确紧急状态下的处置措施，要求海军每月公示燃油检测数据；夏威夷州卫生部颁布了数个督促军方加强油库管理的行政命令；海军则加强对油库安全的管理和操作人员的应急培训，包括人为失误、机械故障、火灾或地震。显然，海军并未吸取教训。

红山油库很多设施已经老化（美国《海军时报》）

二是设备老化。自建成以来，由于超负荷使用，红山油库一直处于修修补补状态。海军在先前的调查过程中极力否认是由位于含水层上方的老化地下燃油储存罐泄漏造成的，而是一处排水管中水和燃料的混合物渗漏污染了饮用水。这一说法，明显是在掩盖储油罐老化的严重问题。

2018年，海军曾打算新建一座油库，但估算将花费100亿美元，只好作罢。2021年12月27日，《华盛顿邮报》援引夏威夷州副总检察长的话称：“有证据表明，红山油库的设施太陈旧，设计不合理，检查和维护很困难，而且规模太大，无法保障未来不会再次发生事故。”夏威夷州卫生部也认为油库“设施太旧，设计糟糕，难以检查。”

事故发生后，海军着手清理饮用水管道，安排军人和军属分散住宿在基地周边的酒店、汽车旅馆或其他军事基地，并协调从加利福尼亚州特拉维斯空军基地运输瓶装饮用水；珍珠港-希卡姆联合基地则计划降低房屋租金，报销与饮用水问题有关的费用，帮助人们渡过难关。

一名医疗兵在检测之前受到污染的水质（美国《海军时报》）

2121年12月6日，夏威夷州卫生部召开听证会并正式下达紧急命令，要求海军清空储油罐，“根据今天的裁决，我们呼吁海军立即采取行动，解决该设施对夏威夷人民和环境造成的迫在眉睫的危险。”

紧急命令的主要内容包括：

一是立即暂停红山油库的运作，海军必须继续保持环境和监测控制。

二是立即在红山油库安装饮用水处理系统，以确保饮用水的分配符合联邦《安全饮用水法案》和联邦、州的规定。

三是在30天内提交一份工作计划和实施计划，由美国卫生部批准的有资质的独立第三方编写，以评估操作和系统完整性，海军必须尽快采取必要行动解决缺陷。

四是在完成所需的纠正措施后30天内，将红山油库的燃料抽干。

五是30天内提交实施计划，由一个合格的独立第三方评估红山油库可能影响环境和制定纠正措施的建议。

随后，美国环保署与海军、陆军和夏威夷州卫生部合作，组成一个跨部门饮用水系统小组，旨在为受影响的居民恢复安全饮用水。

基地士兵正在灌装净化水发放给民众使用（美国《海军时报》）

截至2121年12月底，海军向在夏威夷的现役军人和家属提供了100多万美元赠款；海军陆战队救济协会向1023名现役军人和家属发放了约60万美元的赠款，包括住宿、食物、清洁用品、水、煤气；空军援助协会向292名现役军人和家属提供了17.52万美元的援助；海岸警卫队互助组织向137名队员和家属提供了8.22万美元的赠款；陆军为珍珠港-希卡姆联合基地的部分人员提供酒店房间。

尽管海军为其失误和倔强付出了代价，但此次燃油泄漏事故似乎仍告一段落、勉强过关。考虑到夏威夷的重要战略地位，红山油库的作用日益受到美国政府重视，也不可能关闭。因此，红山油库的泄漏事故远没有终点，夏威夷驻军、家属以及当地民众还将继续生活在恐惧之中，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