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谷爱凌说起:天才的脆弱与强大

作者:过蝈8433

本文转载自:秦朔朋友圈(ID:qspyq2015)

从谷爱凌说起:天才的脆弱与强大

从谷爱凌说起:天才的脆弱与强大

谷爱凌是不是普通人?

谷爱凌又夺第二金!在北京冬奥会大赛拉开前,谷爱凌曾经说,参加冬奥会的梦想是三次站上领奖,她真的成功了,2金1银,她已经成为本届冬奥会中国队获奖牌最多的选手!

此前,谷爱凌连带她的妈妈、外婆,在网上引起很多的讨论。有些人说,谷爱凌的成功和“普通人”没什么关系,她又美又飒,还是学霸。她的妈妈是中美名校毕业、华尔街精英,对孩子的培养花费累计千万,是“海淀妈妈”的天花板。她的爸爸至今是谜,但应该也是很厉害的。

谷爱凌的成功,我们这些普通人复制不来。

从谷爱凌说起:天才的脆弱与强大

这些话我同意一部分。谷爱凌的确不是“普通人”,不仅谷爱凌不是普通人,所有各个领域的冠军都不是普通人。竞技比赛需要极致的天赋和大量刻意的练习。其技能、意志力完全不是常人所及,所以冠军才如此珍贵。

或许她所受的教育、训练花费巨大,我们普通家庭无法企及,但她的成功绝不是金钱、资源堆出来的。比她家里有钱、有资源、有背景的“二代”多了,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成就呢?

谷爱凌的成功,首先是天赋、勤奋的胜利。金钱、资源只是助推。

我也不同意“和我们普通人没有关系”的说法——冠军的成功无法复制,不代表我们普通人不能从这些事迹里找到学习的方法和启发。按照他们的方法和意志,虽不能成为世界冠军,也是能成才成器的。

比如冠军的“刻意练习”,也非常适用于我们普通人,如同成为专家有“一万小时”定律。重复大量的刻意练习,能让普通人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就像职场上有些人特别擅长做PPT,原因无他,就是练的多了,自然就成了专家。

还有就是从小耳濡目染的“环境场”——谷爱凌的妈妈曾做过滑雪教练,谷爱凌2岁就开始接触滑雪;莫扎特的父亲本身也是一名当时著名的演奏家、作曲家,莫扎特三岁能弹曲,五岁能创作,他的父亲每天都让他进行长时间高强度的练习;匈牙利教育心理学家拉兹罗·波尔加培养自己的女儿成为国际象棋大师,他将象棋塑造成一种好玩的活动,孩子们产生兴趣后自然会进行超长时间的练习。他的大女儿成为第一位女性国际象棋大师,而最小的女儿在15岁就已成为国际象棋大师了。

这些“天才”案例告诉我们,从小的“环境场”有多重要。天才有部分来自于基因,来自勤奋,也来自早年无意识“环境场”的塑造。比起我们后天的“有意识”学习认知,“无意识”比我们的思维更知道——我是谁,我要什么,我的方向在哪里?

这些问题越早认知越好,这也是我们古人经常讲的“立志”。孔子非常讲究“立志”。志不仅是志向,还有意志力。

但志向和意志归根到底来自于哪里呢?来自于,我们深深地知道“我是谁”。谷爱凌的幸运在于,她在很小的时候,就能建立起一个完整的“自我”,人生有了初步的方向。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意思是一个人要十五岁左右立志学习,这样三十岁能够有所成就,后面才能开启四十、五十、六十的丰富人生。

谷爱凌在母亲的引导下,很早就已“立志”,也很早地完成了初步的自我探索。

十五岁左右立志学习,到三十岁历经十五年,也符合“一万小时定律”了。你看,成功的道路都是相通的,像冠军那样训练自己,做不成世界冠军,也能做自己的冠军。

但说说容易,能做到吗?非常难的。这才是我们和天才的差距——意志力。

从谷爱凌说起:天才的脆弱与强大

从谷爱凌说起:天才的脆弱与强大

脆弱的天才人生

没有坚定明确的目标患得患失、无法忍受大量重复枯燥的练习、追求短期利益及时行乐、间接性踌躇满志长期性混吃等死……这些缺点,让我们知道自己只是普通人。

但我们错了吗?没有错,因为这才是真实的人性。

没有克服人性的缺点又怎么样?我们本来就只是人啊!

在这里我要写一个天才的悲剧,他有绝世的才华,但终究抗不过时代的桎梏、抵不过人性的缺点。我曾经在上一篇《如何没钱又富足地过好这一生》写过他,在那个和我们相距五百年的明朝,时代动乱、风云变幻,却有一个个个性夺目的天才纷纷登场。他们之间交集纠缠的命运,在今人看来,也十分精彩,深有启发。

这个天才,就是唐寅。唐寅出身平民, 家里是开酒馆的,他从小就店里帮忙干活、做些捉鸡杀鸡的活计。厮混在屠夫、酒保、贩夫、歌女之间,是唐寅童年生活的一部分。但唐寅的父亲唐广德非常重视儿子学习,培养他走科举之路,他9岁进书塾学习科举文章。十六岁唐寅的文采就在当地小有名气,这一年他通过了“童试”,成为苏州府学生员,而且考试还是第一名。

唐寅的好友祝允明(祝枝山)写他:子畏生性颖利、度越千世。世所谓颖者,数岁能为科举文字,童髫中科第,一日四海惊称之。子畏不然,幼读书,不识门外街陌。

唐寅的才华怎么样?——四海惊称之。

“童试”相当于现在的中考。唐寅是苏州府的中考状元。考中生员,也俗称考中“秀才”。“范进中举”里的范进20岁开始考秀才,一直到34岁才考中。可见秀才也是很难考的。

但十六岁考上生员第一名的唐寅没有马上参加乡试,他流连酒楼青楼,和文人朋友过得好不潇洒。一直到他二十五岁,这一年家里连遭变故,他一连失去了父母、妻子、孩子和亲妹妹。唐寅一夜白头,和十几岁的弟弟唐伸相依为命、经济一下困窘起来。

在他二十八岁的时候,决计考科举走仕途,并且只准备用一年时间。“一年备考”可算是一种“狂傲”,他的好友祝允明可是乡试考了五次才考中举人,文征明考了九次都不中。

但唐寅一年后南京乡试又中了,又是第一名——解元!之前“童试”相当于“中考”,“乡试”则相当于高考。明代乡试的地点,在南京、北京和各省的省会城市,“解元”相当于是“省内高考状元”。只花一年时间,唐寅又是第一,他是如何备考的呢?

原来,明代考科举,乡试、会试的第一场都是考《四书》和《五经》释义。《四书》都要考,《五经》选一门。对此,他摸索出了一套“应试”的学习办法,唐寅的《五经》应该选的是《诗经》。比起《周易》《春秋》,《诗经》更适合擅长诗歌的唐寅。

他没有淹没在名目繁多的参考书中,而是专注在《毛诗》《四书》里反复琢磨,化用典故,重复刻意练习八股。其实八股考试对他而言,无非是思维要收敛,把“大脑关进笼子”,多点记忆少点发挥。当他深刻理解了“应试”,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这一年苦读让他成了闻名江南的“唐解元”,这是他人生的巅峰时刻。后面的京城会试,却让他卷入了巨大的政治风波。

关于“科举舞弊案”,牵涉到了朝廷政治斗争、各种人物错综复杂的关系,各种正史、野史都描述得精彩纷呈,上至高官下至考生,牵涉其中的人物命运都十分曲折,令人叹息。

我先简单说说。

唐寅有一个无锡巨富的富二代的朋友叫徐经,他花钱有意结交唐寅。两人同船赴京,一路上声势浩大、到处招摇引人注目。当时还有一个人叫梁储,他很会为唐寅“造势”,在唐寅进京后,多次向考官推荐,当时的学士、主考官李东阳、程敏政读了唐寅之前的文章,对他青睐有加。还没考试,唐寅已在京城很有名气,自然招来了一些嫉妒和非议。

徐经结识当时的主考官程敏政,徐经经常带着唐寅去结交。后来程敏政被人弹劾说他泄题给徐经、唐寅等“狂童孺子”。皇帝看后要求彻查,重新审阅程敏政取中的试卷,结果发现徐经、唐寅没有被录取为“贡士”,“买题”没有过硬的证据,朝廷于是模糊处理。

告发唐寅的,民间有一说是他好友都穆。这个都穆年纪很大、家境贫寒,考进士也是考了好多次。他和弹劾程敏政的官员走得很近,有意无意充当了告密者的角色。他性格保守,博学多才,本来和文征明关系最好。舞弊案后,唐寅一蹶不振,都穆倒是仕途顺利。旁人都不敢说什么,只有文征明对都穆“当众笑而斥之”。

那唐寅到底有没有舞弊呢?其实也没有定论,有一种说法是,徐经因为拉拢程敏政,对考题的方向有所揣摩,和唐寅一起“猜题”“仿写”。唐寅对程敏政呢,也做了一些结交讨好,被人落下了口实。但至于真相究竟如何,也无人能知了。

要说真正造成唐寅悲剧的,并不只是都穆的告发,而是变幻莫测的朝廷时局、皇权至上的“一言堂”。是小人物在大时代里,命运的跌宕和不可把握。

悲剧并不只在唐寅身上,主考官程敏政更惨。他本来人品学识很有口碑,案发后,虽无铁证,但勒令其提前退休回老家。四天后,程敏政背上发作毒痈而死。唐寅和徐经则被发配浙江充当衙门小吏。明代“官”“吏”身份绝然不同,“吏”不能任御史、知府以上官员,不得考进士。两人的科举仕途就此完结了。

身陷舞弊案,无论坐实与否,都给唐寅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在明清两代,科举舞弊是重罪,一旦指控坐实,惩罚非常严厉。涉案重罪、身陷囹圄、被铐枷锁、被人议论、连累程敏政早亡,那种身心的羞辱、满心的愧疚,足以让一个天才崩溃。最让人惋惜的是,依唐寅的才华名气,他明明没有必要舞弊,也没必要结交权贵。全是他自己的轻浮招摇,引来了横祸。唐寅在诗里写道:“身贯三木,卒吏如虎;举头抢地,涕泗横集”,科举成为了他一生的噩梦。

我们苏州人谈到唐寅,多会说他是“作”死,交友不慎、高调炫耀、轻浮虚荣,明明可以凭实力最后却要吃官司。是唐寅智商太高,情商太低吗?我觉得不是。唐寅常年游走在各个阶层之间,上有吴宽、王鳌、沈周这样的老一辈精英,中有文征明、祝允明、张灵这样的同辈文人,旁还有无锡各地的巨富商人……各个阶层的人他都有打交道,朋友众多,情商自然不会低。

但他也是个普通人,有着普通人都会有的自负、傲慢、轻浮、虚荣……尤其在朋友面前,更容易暴露缺点。他心地单纯,从未想过自己的天赋才华,在一个年长贫寒、有点平庸的人面前,会带给别人多大的压力。他的“好”,激发起了别人的“恶”。

天才,有时也是很脆弱的,尤其在一个贫瘠的土壤里。当天才还没有变得强大,就会很危险。有些人会欣赏你,有些人会帮助你,有些人会利用你,有些人会剥削你,还有些人会反对你、迫害你。但你说都穆就很坏吗?也未必,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有着普通人都会有的嫉妒心。

从谷爱凌说起:天才的脆弱与强大

从谷爱凌说起:天才的脆弱与强大

脆弱的和强大的

唐寅是脆弱的天才。后世的人们把他的故事编排进小说戏文里,大概就是出于同情同理。他天才的一面,令人惋惜;他身上普通人的一面,又让人理解同情。文征明虽然没考中举人,但他的家世、出身给了他士大夫一般的精神气质。文征明身上有一种自律是唐寅所没有的。唐寅的率性多是一种世俗的放任。

天才与世俗,这一对矛盾在唐寅身上有着非常强烈的体现。苏轼是天才,但他超越了世俗。唐寅是天才,但他更加世俗。这种矛盾,和唐寅的家庭出身有关。他虽然幼年家境富裕,但家里都是一介平民,父亲唐广德无法向文征明家里那样给于他人脉、文化上的支持。和文征明严谨的家风相比,唐寅的生活更自在潇洒、没有拘束。在格调上,也是不如师从沈周的文征明的,他喜欢画仕女图、写香艳诗词甚至还画过春宫图。这份有点“低级”的趣味让他在民间非常有市场,就像邻家男孩那样亲切,有市井小民的生活热情,带一点庸俗享乐。他的故事好像就发生在我们身边,虽然相隔了五百年。

唐寅有精英的才华,也有小市民的习性,放在今天可能是一个超级偶像,今天的我们不可能去责难一个天才的世俗。但在明朝,一个本该走上科举仕途、平步青云的天才解元,却耽于世俗享乐、玩世不恭,自然会被文征明这样的精英群体、士大夫阶层所不屑不齿。可能唐寅自己也无法接纳自己。他精英的自己,和平民的自己一生都在拉扯,不曾和解。矛盾、撕扯,让他变得脆弱。

承认自己的庸俗,也是一种勇气。唐寅后半生都不曾真正接纳自己,只有郁郁地度过了余生。接纳自己为什么重要?因为接纳自己不是让人去追求,而是让人去舍弃。曾经至关重要,现在云淡风轻。

和唐寅相比,文征明没有天才,但他很强大。在历经九次乡试、年近六十京城辞官回到苏州,那时他才真正懂得了自己,接纳自己,他决心像他的老师沈周那样,在诗画艺术日常生活中隐居一生。

什么是强大,什么是脆弱?我看来,能接纳自己的人就是强大;无法接纳自己的人,就是脆弱。

再说回谷爱凌,有人用“完美”形容谷爱凌,比“完美”更适合的形容词是“强大”。她是“强大的天才”,她很好地接纳着自己,拥有完整和谐的自我,做自己热爱的事情,全情投入。

文征明也不是一开始就接纳自己的,六十岁之前也活得别扭。明知自己不善科举,要一次次考试;明明拘谨内向,又非得去社交。唐寅的矛盾,他一样有。文征明士大夫阶层的出身,从小树立的观念,让他不得不走上科举仕途,不喜欢不合适也硬着头皮上。当上京官后将朝廷时局看得更加真切,心灰意冷隐退回苏。

他从北京回苏州,京杭大运河冰冻,一路南下,走走停停,走了小半年,这半年里他终于跟自己和解。回苏后的文征明,并不是躺平,而是开启他真正热爱的书画人生。

那么,为什么有些人就能接纳自己而强大,有些人就不能?这和早年家庭很有关系。父亲文林是对文征明最重要的一个人,在他八九岁话还不会说、被人议论的时候,是文林一直在鼓励他、宽慰他。他的无私、接纳给于文征明深深的安全感。谷爱凌的妈妈也是如此,比起花了多少学费,给于多少资源,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无私地爱着自己的孩子。

比起有没有天才,更重要的是我们是否足够强大?只有我们足够强大,才不会去“酸”别人有什么背景是什么爹妈。我们普通人的父母虽然给不了太多的金钱、资源,也没有那么高的认知去合理引导培养,但他们拼尽全力、给于他们所能给到的最好的支持。他们已经给了我们最珍贵的礼物,那就是爱。

爱不能给于我们天才,但能令我们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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