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和俄罗斯在核武器质量建设领域展开新竞争

作者： 杨民青（华语智库高级研究员、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

美国和俄罗斯由于缺少战略互信，在核军控领域难以取得真正的进展，美国制订的新的核政策，即：大力加强核武器的质量建设，挑起与俄罗斯新一轮的核竞争，全球未来将继续笼罩在巨大的核阴影下。

美国新政策挑起与俄罗斯的核竞争

美国与俄罗斯虽然早就相互签订了《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然而，美国制订的新的核政策却挑起了与俄罗斯新一轮的核竞争，导致双方不断持续推进核武器的现代化升级，采取以质换量的方式不断强化核军备。

近几年来，美国在核武器现代化升级方面动作频频：大幅改进核指控和通信系统、加快研发B-21远程轰炸机、采购哥伦比亚级弹道导弹潜艇等。与此同时，以美国为首的北约接连在俄罗斯的周边地区部署先进的反导系统，加大持续挤压俄战略空间的力度。对此，俄罗斯在常规力量无法与美国、北约有效抗衡的情况下，发展非对称力量就成为维护国家安全和利益的必然选择。

今年以来，美国的行径迫使俄罗斯做出了一系列的反应。2022年7月初，“别尔哥罗德”号核潜艇正式入列俄罗斯海军。作为俄“波塞冬”核动力无人潜航器的首个载体，这一型号的潜艇已于2019年4月下水，原计划于2020年交付，后因测试计划受新冠疫情影响延后。

据悉，俄罗斯的“别尔哥罗德”号核潜艇入列，是其反制美国的一个重要手段。此潜艇长约184米，排水量达3万吨，“属全球最庞大的核潜艇之一”。上面搭载的“波塞冬”核动力无人潜航器外观酷似鱼雷可以携带核弹头，自主计算击中目标的最优路线，毁伤范围堪比洲际导弹，足以摧毁大型沿海城市、海军基地和航母编队。在水下，“波塞冬”核动力无人潜航器可以每小时200千米的速度突防，远超当前世界各国的鱼雷。因此，有人说，俄罗斯这一型号的核潜艇的攻击能力几乎无法消解。

据俄罗斯媒体报道，为应对美国在空基核武器和反导系统等领域的优势，俄罗斯近年来持续加大资金投入，不断在核武器技术上推陈出新，以求获得非对称的优势。例如，俄罗斯研发了“先锋”战略导弹飞行速度超20马赫，可从任意方向和不同高度接近敌对目标，有效规避对方反导系统探测，以此实现快速隐蔽和突防。

此外，俄罗斯还根据外部威胁变化和国力现状，推动调整优化核力量结构，在保持陆基核力量主体地位的基础上，不断增强海基核力量比重。同时，俄罗斯保持空基核力量的稳步发展。有报道称，2050年前，俄罗斯有可能将海基战略核力量在其“三位一体”战略核力量中的比重提高到70%。

应该看到，俄罗斯在核力量建设上的对非对称优势追求，是美国核战略的转变逼迫的结果。众所周知，冷战结束以后，随着国际安全形势的深刻变化，美俄之间曾一改之前不断加大核武器数量的军备竞赛做法，将关注的重点放在核裁军、核军控、防核扩散等方面。

多年来，美国重新调整了核武器的相关政策，不但任性地退出《中导条约》《开放天空条约》等军控条约，还暗中在保持核弹头数量的同时，着重提高核武器的质量，特别是着力研发新型核弹头和运载工具。此外，美国还通过核演习、战略巡航、导弹试射等日常战备演训活动高调展示核实力，向俄罗斯显示清晰的威慑信号。

面对美国的咄咄逼人的做法，俄罗斯作为回击，顺势将发展战略核力量作为优先方向。尤其，注重发展能够突破美国导弹防御系统的新型核武器。此外，俄罗斯还强调增多遏制选项，将威慑手段进一步拓展至非核战略武器及核常两用武器。近年来，俄罗斯研发部署的“匕首”高超声速导弹、“伊斯坎德尔”陆基巡航导弹等，均可搭载战术核弹头，已产生对美国应有的战略威慑作用。

美国与俄罗斯核博历史弈渊源已久

历史资料表示，美国和俄罗斯两国的博弈较量早在苏联时期便已有渊源。作为世界上两大军事集团北约与华约的主导国，美国与前苏联之间的军事、经济和政治斗争从未平息，其中，核力量的较量无疑是两国博弈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可以说，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美国和苏联两个超级大国便在核军备中展开了激烈的竞争。1945年，美国领先苏联成功研制并投掷了第一枚原子弹，奠定了自己的全球首个核垄断的国家地位，此后，不断扩大其核力量的建设。

当时，作为社会主义国家阵营的首领，面对美国的核垄断，以及时任美国总统杜鲁门频频的核讹诈，无法再度退让和忍耐，于是，不断加大了对核武器研发的投入，很快于1949年成功爆炸了原子弹，打破了资本主义阵营的核垄断，成为了全世界第二个有核国家。

这一时期美苏两国，均将持有核武器的数量，看作是冷战争霸实力的重要标志。当时，在美国和苏联看来，似乎越多越能彰显自己实力的强大和政治制度的优越，因而，此后多年来，两国都投入了大量的资源扩充核武库。

1961年，美国与古巴断交后，对古巴实行了严厉的经济制裁，企图逼迫古巴就范。出于同美国争霸的需要，特别是苏联在拉丁美洲寻找立足点的意愿，古巴领导人向苏联寻求援助于苏联，这成为苏联制衡美国的一次良机。时任苏联领导人赫鲁晓夫，在取得苏联政府的批准后，决定秘密在古巴境内部署约60枚导弹，增加苏联对美国的核打击能力，以此提升苏联在全球的战略地位。于是，震惊世界的古巴导弹危机爆发。

古巴导弹危机是在美苏两个核大国针锋相对核军备竞赛，时任美国总统肯尼迪立即对古巴实行武装封锁，美苏两国之间的战争似乎一触即发。这次严重的核危机，

虽然仅仅持续了13天，但是，在此期间,美苏两国多次试图触动核按钮，这使人类空前地接近毁灭边缘。不过，最终美苏两国相互妥协，化解了这场难以避免的热核危机。而这场危机，被认为是迄今为止，人类存亡最危险的时刻。

古巴导弹危机之后，苏联开始大规模扩充核武库。此后的美国，由于长期陷入越南战争的泥潭消耗巨大，到上世纪的60年代末，美苏两国的核力量基本处于均势。20世纪80年代，两国经过长期的军备竞赛，都具有了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核打击的能力。同时，美苏两国领导人都认识到“核战争不会有胜利者”，很快将核武器的应用转向以核威慑为主要目标。

在美苏两个霸权国家竞相追逐间，美国的核武器数量在1975年，达到27519枚的巅峰，苏联的核武数量则在1986年，以45000枚达到了冷战峰值。

苏联施行优先发展核武器并削减常规力量的核报复战略，这一核战略也使美国感到了强烈的威胁与不安，进而掀起一轮又一轮的核军备竞赛。直到上世纪初，前苏联解体，两个世界超级大国的核军备在停息了数年之后再度兴起。

两国的核武发展不仅仅只是追求数量的领先，就质量方面而言，美苏两国在冷战中后期研发了众多型号核武打击平台，例如：美国的俄亥俄级战略导弹核潜艇、B-2型战略轰炸机、民兵-3洲际弹道导弹，俄罗斯的SS-25白杨、SS-18撒旦、图-160战略轰炸机等。这些武器的威力和战场生存应用能力不可小觑，至今仍是美俄两国核武库中的重要力量。

美国和俄罗斯的核武器发展不断趋于平衡稳定，提升核威慑的有效性，成为新时期两国核战略的需求。在这一阶段，提高核武器的生存能力，成为了研发核武器的新方向与焦点问题，而单纯追求核武器数量，已经不能满足新时期核战略的形势和需求。

缺少战略互信是美俄核军控最大难点

作为前苏联的继承者的俄罗斯，多年来，在核军控问题上与美国分歧明显。俄罗斯主张战略安全对话，必须要谈导弹防御问题，因为，进攻性战略武器与防御性战略武器是不可分割的，而美国则坚决拒绝对导弹防御系统的发展施加限制。

此外，俄罗斯主张禁止在外空放置武器，禁止对外空物体使用或威胁使用武力，但是，美国却不愿被限制在相关的条约之中，特别是被限制外空武器化。因为，在这些领域里，美国比俄罗斯具有更多的优势。

在美国在与俄罗斯的核军控谈判中，美国只想谈战术核武器的控制问题，因为，美国一直认为，俄罗斯在这一领域里占有不对称的优势，对此，俄罗斯却对此不予回应。

此外，鉴于俄罗斯在高超声速武器领域的领先优势，美国希望将高超声速武器纳入新条约。然而，俄方却始终对美部署在东欧地区的反导系统顾虑颇多，同样希望在新条约中能包含限制反导系统部署的规定。在上述问题上，美国和俄罗斯存在难以调和的矛盾，双方核军控谈判虽然似乎一直没有中断，但是，却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

对此，可以预见，由于美俄之间严重缺乏起码的战略互信，在核军控问题上的立场存在着明显的差异和对立，双方后续围绕核军控进行对话谈判前景不容乐观。因为，维护全球安全稳定，需要核大国尤其是美国拿出更多的诚意。

当下，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为本就波诡云谲的世界局势增添了更多的不确定性，在这样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下，美俄围绕核军控的博弈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事实上，退出《中导条约》，已为美国制定战略构想和战斗计划提供新的选择。

美国国防部副部长特拉滕贝格明确表示，退出《中导条约》是美国的一次机会，美国将可以研发高精度中程导弹来实现美国陆军一直期待的远程精确打击能力，并重新确立对俄罗斯在战略打击系统方面的优势。美国陆军领导层认为，研发和部署中程弹道导弹，将改变美国陆军主要充当海空军火力支援力量的角色，将为美国陆军带来更多的可能性。

全球核军控前景暗淡困难重重

众所周知，美国和俄罗斯作为全球最大的拥核国家，长期占有有全世界90%以上的依然庞大的核武器，可以说，全球的核军控取决于这两个国家的核政策，全球的核裁军在很大程度上要看这两个国家的态度和政策。

多年来，全球核军控进程一再受到严重冲击，由于美国决意先后退出了《反导条约》《中导条约》《开放天空条约》等条约，全球的核军控一再受到削弱，目前，《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是美俄两国间仅存的军控条约。

美国拜登政府上台后，不但并未兑现他竞选时曾经发展出的“致力于减缓核军备竞赛”的政治承诺，反而延续了特朗普政府30年投入约1.2万亿美元的计划，用于核武库现代化项目的计划，挑起了与俄罗斯新一轮的核竞赛。

美国2022财年预算申请文件显示，美国用于核现代化项目的预算高达277亿美元。作为对美国的回应，俄罗斯加速推进了“三位一体”核武库的现代化升级工作，加速完成战略火箭军现代化武器的升级和更新。据称，未来，俄罗斯先进的核装备比例预计将超过86%。

有专家指出，世界正处于要开始军备竞赛还是要维护军控条约的分岔口。国际安全体系的未来将取决于美俄等军事大国能否进行有效合作。在世界多极化、科技高速发展的今天，延续《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无疑是维护世界和平与安全的良策。

如果美俄没有任何的核军控条约限制，两国对峙和博弈的局面有可能恶化和升级，这将对世界和平造成严重的威胁。两国如果发生冲突而爆发核战争，必然对全球众多国家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和影响。对此，人们希望美俄两国，在未来的摩擦对峙中寻找新的平衡。从以往的历史上看，美俄两国关系完全破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斗而不破仍将是两国未来关系的主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