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永年：现代化不能误解为西方化

作者：柯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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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不会关起门来搞现代化。

郑永年：现代化不能误解为西方化｜新京智库

▲10月16日，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在京开幕。图/新华社

文 | 柯锐

二十大报告首次系统地阐述了中国式现代化，首次提出了中国式现代化九个方面的本质要求。

中国式现代化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逻辑关系是怎样的？中国式现代化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升全球治理中将发挥哪些作用？就此，新京报新京智库专访香港中文大学（深圳）教授、前海国际事务研究院院长郑永年教授。

现代化的三个层面互相关联

新京报：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主义现代化，既有各国现代化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自己国情的中国特色。中国式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我们应该如何理解这一重要论述？

郑永年：中国式现代化是一个全面的、综合的、立体的定义，从学术角度来看，我觉得可以分成三个层面的现代化。

从一个国家、社会内部来看，第一个层面是物质层面的现代化，第二个层面是人的层面的现代化，第三个层面是制度层面的现代化。这三个层面的现代化互相相关、互相关联。

从国际上来看，每一个国家都不是孤立的，一个国家的现代化既受它自身环境的影响，也受外部环境的影响，同时也对外部产生影响。

在人的现代化层面，大家也可以找到共识。用现在的话来说，现代化必须使每一个人都有进步，让每一个人都有获得感。再者，每个人除了物质生活好起来以外，精神生活也要丰富起来，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精神的现代化”。对这一点，大家有共识，但又有差异性，因为不同文明、不同文化对“精神”具有不同的认知和理解。

三个层面中，差异最大的是制度的现代化。但制度的现代化非常重要。首先，制度的现代化是调节物质现代化与人的现代化的一个重要杠杆。如果把物质现代化比作一个纵轴，人的现代化为横轴，制度现代化就是中间的一个调节轴。

中国式现代化，跟美国等西方国家的现代化不一样。我国是社会主义制度，美国是资本主义制度，美国的现代化是资本主导的，它的制度是倾向于资本的。

以前，美国式现代化有很先进、很发达的经济技术，但是为什么现在出了问题？答案就是制度出了问题。他们的现代化、全球化、经济发展创造了大量财富，但是社会分化，收入分配差异越来越大，普通老百姓没有获得感，所以导致民粹主义的崛起。资本主导的现代化，资本无序发展，就导致了现在美国等西方国家的单向面的、不均衡的现代化。

中国追求现代化经过了痛苦曲折的过程

新京报：你曾提出以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升全球治理的观点。中国式现代化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提升全球治理中将发挥哪些作用？

郑永年：我们在追求现代化过程中，实际上也经过了非常痛苦曲折的过程。现代化首先产生在西方，最初是英国，然后再从西欧到北美，再在世界各个地区传播。

近代以来，很多中国人把现代化误解为西方化，要搞全盘西化。从两次鸦片战争开始，中国先是搞洋务运动，提倡以军事现代化、国防现代化来救国，后来，又提倡工业、商业的现代化，以及教育的现代化等。近代以来，国人一直在苦苦寻找现代化的路径，经过了一个很长的、痛苦的过程。所有这些单方面的现代化都具有赶超性和超越性。

现在，中国式现代化，从以前追求一个领域的现代化，到综合的、全面的现代化，这是一个重大的历史的突破。

中国式现代化有国际意义，但我们不会像其他国家那样，向外输出我们的现代化模式，因为世界是多元的。但是中国式现代化对其他国家有参考意义、借鉴意义。

中国不会关起门来搞现代化

新京报：当前，在疫情等因素影响下，全球化出现一些退潮和波动，你如何看待中国式现代化在全球化中的责任和担当？

郑永年：资本的本质就是流动的，资本、技术、人员这些生产要素是需要在世界范围内流动的。我的判断是，只要美西方还是资本主义国家，只要中国自己本身是开放的，全球化就不会终止。中国不会跟世界脱钩，其实也脱不了钩，因为我们的经济就是从开放状态下成长起来的。

我国是世界经济的重要部分。美国如果搞逆全球化，搞经济民族主义、贸易保护主义，美国主导的全球化退潮的时候，中国要引领下一步全球化。

我们有能力，有经验，有意愿来引领下一步全球化。我们会继续实现中国式现代化。“两步走”战略表明，我们将在继续推进全球化的情况下，来继续实现我们的现代化。

我们不会封闭起来，不会关起门来搞现代化。

现代化是动态的、永恒的过程

新京报：中国式现代化，应该去哪里寻找活力源泉？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我们还有哪些工作需要做？

郑永年：活力源泉，当然首先主要是经济可持续发展。从国内来说，要继续坚持“发展是硬道理”，发展非常重要。

但是，不是所有的发展都是进步的，有些发展例如西方国家，少部分人富裕了，大部分人变得穷了，这也是发展，但这个不是进步。所以我们还有一个中国价值观在背后。

中国式现代化，主要的特点之一在于，这不是少数人的现代化，而是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同时，我们不是说我们自己一个国家的现代化，而是所有国家的现代化，是人类共同的现代化。我们要引领这个现代化，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国式现代化的这个价值观很重要。

现代化是个永恒的、动态的过程，现代化没有历史终点。即使到2050年，我国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现代化，也不意味着现代化就终止了。因为到那时，我们对现代化可能有更高层次的定义了。

所以，现代化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也是一个永恒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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