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不可能出现的禁飞区

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最近举行了一场新闻招待会，一位来自乌克兰的女记者获准向他提问，这位女记者铺垫了很久，以至于还没说出她的问题就已经泪流满面，她对约翰逊哭诉道：俄军在哈尔科夫轰炸，那里的妇女儿童得不到保障，自己的朋友、同学、亲人在乌克兰生死未卜，为什么你们还不设立禁飞区来阻止俄罗斯人呢？

约翰逊表情严肃听的很认真，他耐心地等着女记者说完落座后回答她说，在乌克兰设立禁飞区意味着英国空军要击落俄罗斯的战斗机，这是无法接受的后果，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全力给乌克兰提供各种物资，帮助乌克兰人抵御俄罗斯军队，保卫自己的家园。

约翰逊的回复代表了英国的想法，也代表了美国、北约乃至整个西方世界的想法，它们会给乌克兰提供各种物资、武器、金钱和给俄罗斯的制裁，但是不会派出军队，它们不会把自己拖入到和俄罗斯的战争中，乌克兰人要靠自己去对付俄罗斯。

（乌克兰地理位置）

“禁飞区”如同它的名字那么通俗易懂，就是划定一个区域，禁止任何飞行器进入，包括热气球和无人机。以是否发生了军事冲突为界，可以把禁飞区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任何国家在任何时候原来就有的，比如每个国家的首都都有若干个区域是不能飞的；第二种是战争引发了必须要叫停的人道主义灾难时，在联合国的干涉下禁止某个区域不能飞，目的是阻止战火的扩大和灾难的升级。乌克兰人希望在它的国土上设置的是第二种禁飞区，禁止俄罗斯的飞机进来投弹。

可是禁飞区不是划出来就完事的，一旦划定就需要一支强势的空中力量像警察一样去巡逻，发现了违规进入的飞行器就要驱离或击落，所以禁飞区本质上是一种武力干涉，要用绝对的空中武装去压制被禁那一方的空中武装，只有负责巡逻那一方的实力远大于被禁一方时才可能实现，假如被禁一方是俄罗斯这样的军事强国，那么在禁飞区巡逻就很危险，这是西方国家不愿意在乌克兰设置禁飞区的直接原因。

禁飞区这个干涉项目最早出现于1991年，至今也就成功使用过三次。

1990年8月1日，伊拉克前总统萨达姆用了一天时间占领了科威特全境；5个月后的1991年1月17日，美国带着34国联军花了1个月把萨达姆赶回了伊拉克，这个就是第一次海湾战争。在萨达姆忙着科威特那摊子事的时候，国内的库尔德人和什叶派穆斯林趁机闹事，等萨达姆被人从科威特赶回来后，就把火撒到这两个群体身上，短短个把月时间就有150万人亡命天涯于土耳其和伊朗，场面极其悲壮。在美英等国的推动下，安理会推出了688号谴责决议，英美法以这个决议为基础，在伊拉克设置了两个禁飞区，成功保护了库尔德人和什叶派穆斯林，这两个群体在12年后的伊拉克战争中帮了美军大忙。

1991年6月份，南斯拉夫解体时爆发了内战，塞尔维亚族人强马壮，通过几个月的残酷战争，先后把波斯尼亚穆斯林和克罗地亚族人逼到了死胡同，战事引发了国际社会的强势围观，安理会为此推出了一系列制裁决议，1993年3月推出的816号决在波黑全境设立了禁飞区，由北约国家负责执行。北约手拿圣旨对波黑境内的塞族军队狂轰滥炸，成功扭转了战场局势，穆斯林和克族趁机占领了划定的地盘，赛族被迫接受美国非常苛刻的停火协议，南斯拉夫最终彻底解体，穆斯林主导了波黑政权。

2011年“阿拉伯之春”在突尼斯爆发，紧挨着突尼斯的利比亚首当其冲，各路反对派很快围住了首都班加西，卡扎菲派出政府军前去解围，政府军以其职业素养和重火力优势给反对派造成了沉重打击。就在反对派摇摇欲坠的时候，英美法等国推动安理会推出1973号决议在利比亚划定禁飞区，之后北约飞机进入禁飞区对卡扎菲军队和家属实施轰炸，协助反对派反败为胜，最终推翻了卡扎菲政府，利比亚成功变成了四分五裂的自由国家。

（俄罗斯苏-57战斗机编队）

由于禁飞区是对他国主权的干涉，而且还是武装干涉，所以它基本上是违反国际法的，那么如何才能合法呢？唯一的方法是得到联合国的授权。《联合国宪章》规定了唯一有权决定使用武力干涉他国内政的机构是安理会，当安理会多数成员国认定一个国家发生的事情严重到需要干涉的时候，才会表决通过干涉决议，这个决议就是武力干涉的“执法许可”，禁飞区就属于武力干涉的范畴，而武力干涉属于最严厉的干涉，像警察喷辣椒水、戴手铐一样，是数次警告无效后的最终选择，正常流程不是一出手就来最严厉的。

当一个国家的人道主义灾难被捅到了安理会，第一步是认定这个事要不要干涉，认定通过后的第一个决议是敦促该国政府，要求它限期解决问题，否则后果自负；如果该国政府限期没解决问题或者干脆不理不睬，时间一到安理会就推出第二个决议，用武力以外的方法逼迫该国政府解决问题，比如武器禁运、经济制裁、金融制裁、取消资格等等；一般国家扛不住这个压力也就妥协了，万一该国政府油盐不进还是不把安理会放在眼里，那么第三个决议就来了，这个决议秉承使用“一切必要手段”的原则，授权会员国里的积极分子用武力解决问题，武力解决的第一步就是划定禁飞区。

约翰逊面前的那位乌克兰女记者认为，俄罗斯对乌克兰的进攻已经造成了人道主义灾难，所以应该划定禁飞区对俄罗斯进行武力干涉。假如约翰逊被她的眼泪打动了想要合规合法地帮她，首先得让外交部起草个文件交给联合国，联合国转交给安理会，安理会的第一步是认定有没有发生“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没发生或者不严重直接就退回了；即使通过了第一步认定，在距离设置禁飞区之前，还有两步是敦促俄乌政府自己解决以及对俄罗斯进行制裁，这两步目前安理会没有批准但是西方国家一直在做，所以它们对俄罗斯的制裁就属于违反国际法的行为；它们之所以要绕过联合国原因也很明显：俄罗斯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它可以在任何一个环节投下反对票，有它在连认定的那一步都无法进行，后面三步更是不可能，所以安理会在解决俄乌冲突问题上是彻底瘫痪的，乌克兰人指望不上它，只能直接找北约来非法设置禁飞区。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和北约秘书长）

找北约算是找对了人，放眼全球能在东欧的天空中抗衡俄罗斯的只有北约，也就是说北约有这个实力；前文提到的3个已知禁飞区，当年的执行者都是北约国家，也就是说北约在这方面经验最丰富。可是有了实力和经验还不够，双方的实力相差越悬殊越好，禁飞区的江湖规矩就是“恃强凌弱”，北约有吊打塞尔维亚、伊拉克和利比亚的实力，但是吊打不了俄罗斯，普京前几天还下令让俄罗斯的战略威慑力量转入特殊战备状态，低调暗示了核力量也进入了战备状态，核战争的后果北约是绝对承受不起的，它从来都只是想围堵俄罗斯，而不是和俄罗斯动手。

北约要“非法”设置禁飞区，除了实力和经验外，最不可或缺的因素是必要性，没必要做的事它一定不会做。北约轰炸南斯拉夫，是要把俄罗斯的力量赶出巴尔干半岛，扭转亲俄势力的地位；北约轰炸伊拉克，是要推翻反美的萨达姆，扶持亲美政权，把控石油供应的主动权；北约轰炸利比亚，是要推翻反美的卡扎菲，扶持亲美政权，把控石油供应的主动权。这些都是让欧美政客们垂涎欲滴的战略利益，属于不用咨询专家就能做的决定，可是北约在乌克兰有什么样的战略利益呢？

不管是美国还是北约或者欧盟，它们只是想利用乌克兰来打压俄罗斯的崛起，压制俄罗斯向西扩张，乌克兰唯一的价值是它作为俄罗斯邻国的位置优势，除此之外就没了，所以出兵乌克兰是没有必要的，欧洲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想因为乌克兰把自己主动拖入到和俄罗斯的战争里，也不想因为乌克兰加入北约而把自己被动地拖入到和俄罗斯的战争里。乌克兰的重要性还不足以让北约付出战争的代价，没有那个必要性。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面对媒体）

聊到这儿我们就可以总结一下在乌克兰不可能出现禁飞区的原因了。正规合法的禁飞区一定是由联合国安理会授权设置的，由于被禁的对象俄罗斯是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拥有一票否决任何决议的权力，所以这条路不通；北约绕过联合国设置非法禁飞区是乌克兰人最后的希望，但是乌克兰没有绝对的战略利益值得北约这么做，这条路也不通；最后乌克兰人只能利用有限的防空武器自己保护自己的领空了。

从现存的3个禁飞区上可以看出来，禁飞区是大国和强国对小国或弱国的武力干涉，而且干涉往往是打着“人道主义”的旗号做有利于干涉国的事儿，否则即使有人道主义灾难也没人去禁飞区巡逻，当年在卢旺达和索马里都有严重的人道主义灾难，但是没有禁飞区也没有像样的武力干涉。当要禁飞的对象是俄罗斯这样的大国时，禁飞区就不可能被设立，因为既拿不到合法授权，也没有足够的执法力量，所以两次车臣战争期间，对俄罗斯设不成禁飞区，这一次在乌克兰战争期间，也不可能有针对俄罗斯的禁飞区，俄罗斯的炮弹和导弹还是会从天而降，只要俄罗斯人认为有必要。

值得让乌克兰人欣慰的是，北约、欧盟和美国至今没有放弃它，它们持续给乌克兰提供武器和物资，同时通过一切渠道制裁和打压俄罗斯。如果战争持续下去，乌克兰一定会在战场上失败，俄罗斯也一定会在战场外损失惨重，因此谈判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以避免两败俱伤。但是无论最后以什么方式结束，俄罗斯向西扩张已经事实上发生，这是欧洲人自二战以来一直惧怕俄罗斯的原因，俄乌冲突结束后，欧盟和北约都会加强军备，北约将笑着接收更多的经费，它的解体日期再一次被无限期后延，欧洲的自主化道路也因此被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