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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的执念与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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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虚声

本文转载自：虚声（ID:lxlong20）

01 如此法国

我对法国最早的印象源自于1998年世界杯主题曲《生命之杯》。那时还在乡下读初中，大街上飘荡的多半是旋律忧伤的粤语歌曲，听到《生命之杯》就感觉很有力量。然后由它而知道罗纳尔多和齐达内。
20年之后，法国于2018年莫斯科世界杯再次夺冠；而我在变成一个骨灰级球迷的同时，也自认为成了一个星空下的思想者，对法国乃至欧洲的历史文化也算有了不少了解。再看这法国队主力阵容，乍一看还以为来自非洲；除了队服和队徽，基本感受不到法国元素。

法国的执念与傲慢

法国队大部分成员都是法裔非洲人。这意味着法国的人口结构非常复杂。其实非洲、中东、东欧难民的最终目的地就是法国和德国。
现在的法国正处于二元轨迹。
在文化和时尚方面依然高大上，世界各地的权贵依然钟爱法国的包包、香水、酒；即便在美国，假装不会英语的外国人搭讪美国姑娘，使用法语的成功率都高于其他语言。
但在现实维度上，如果去法兰西寻找浪漫，那黄色的乡间农舍、糟糕的基础设施和服务、乱糟糟的大街，大概会让很多人失望而归。
简而言之，法国算欧洲最自由之地，人口结构最为复杂；而且法国人最爱游行示威。从工业文明诞生开始，法国一直就是游行示威的高发地。这种局面在平时，意味着包容和自由；但面对无差别攻击的新冠病毒，意味着防控很难。
然而这轮疫情中，法国取得的成果强于意大利和西班牙；虽不如德国，却不比别的欧洲国家差。不推卸责任，不提群体免疫之噱头。法国能做到这个程度其实挺出乎意料的。为什么呢？答曰，在它历史文化之中沉淀着一种叫做试图引领欧洲（世界）的执念。

02法国看欧洲

为什么难民喜欢去法国？因为法国高举自由民主之大旗，崇尚包容。
这一切的根源首先来自地缘。为了更直观，我做了下面这张从法国看欧洲的地形图。

法国的执念与傲慢

法国位于欧亚大陆最西端，
依着（不是靠着，德国和意大利才算靠）阿尔卑斯山；
面朝大西洋，海峡对面是英伦三岛；
左边是伊比利亚半岛，浪漫的拉丁地区；
右边则是日耳曼德国，欧洲经济和战争的发动机。
这些地缘看起来有些复杂，其实只要抓住一个基本点——阿尔卑斯山就行。西欧的屋脊是阿尔卑斯山，位于欧洲中部。因此西欧的河流和东亚正相反，基本流向是从东向西。
河流的入海口，都是经济文化繁荣地带，也是兵家必争之钱袋子。像长三角和珠三角的经济文化圈子，正常情况都很繁华，历来被视为钱粮基地。

法国的执念与傲慢

这么看法国的前后左右，基本上就是欧洲经济文化的核心圈子，也就是大西洋经济文化圈。所谓经济文化圈，就是汇聚财富和人才之地，必须开放包容。所以那个圈子也就成了亚非拉广大贫民正规移民或偷渡的目的地。
法国的历史文化的主要内容就是和这几位邻里相爱相杀，其DNA中的执念和傲慢也都在和这几位邻里的相爱相杀中沉淀下来。
这些事听起来有些复杂，因为其关联到整个欧洲历史文化的脉络。但简化一下其实很简单，就是战争基因与文化基因。

03 战争基因

西欧平原距离被称为人类摇篮的非洲很近，就隔一个伊比利亚半岛，所以很早就有人类活动。过于久远的历史这里暂不追溯，大潮从罗马开始。
众所周知，欧洲文明分两个阶段，古文明和现代文明。
欧洲古文明环地中海分布，起于希腊，壮大于罗马。那时候阿尔卑斯山以北的凯尔特人、日耳曼人、斯拉夫人都被称为蛮族，被罗马人鄙视。
法国在欧洲古文明时代主要干的事儿用两个字就能形容——打仗。大家以为法国人爱浪漫爱自由爱傲娇爱臭美；其实在一战之前，法国人很喜欢打仗。
当然打仗也分很多层面。法国首先要和英国打仗。最初是法国想征服英国，后来英国想征服法国，来来回回搞了千百年。
古文明时代的英国和日本一样，一直想征服大陆，法国首当其冲。英法百年战争就是这么来的，英国眼看胜利在望，最后被贞德那个村姑给搅合了。

法国的执念与傲慢

某种意义上说，面对英国入侵，法国肩负守护欧洲大陆的责任。这份坚守沉淀在法国文化的DNA中。
法国不仅面临战争中守护欧洲大陆的责任，还有守护欧洲文化的责任，确切说就是支援西班牙人对抗阿拉伯人。
欧洲原本是基督文明区域，以阿尔卑斯山为中心分布。但是在罗马帝国崩溃之后，欧洲在政治军事上一直处于支离破碎的散文状态，再也未能统一。
中世纪时代的欧洲碰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伊斯兰文明过于强势。阿拉伯人从地中海南岸占领北非，跨过直布罗陀海峡进入伊比利亚半岛，试图东西夹击、摧毁基督世界。下面这个图大致相当于公元8世纪中期，伊斯兰教的传播路径。

法国的执念与傲慢

阿拉伯人基本征服了整个伊比利亚半岛，只有巴斯克人（堪称西班牙的战斗种族）依托比利牛斯山进行抵抗。而山的另一侧就是法国。
正是在法国的支持下，西班牙挫败了阿拉伯人侵占基督世界的战略，经过长达700余年的拉锯之后，基督徒重新夺回伊比利亚半岛。
西班牙统一之后立刻揭开大航海序幕。
西班牙国王启用郁郁不得志半辈子的意大利人哥伦布，把大航海事业推向巅峰。
西班牙凭借大航海的红利，在海外建立诸多殖民地。尤其是卡洛斯一世（查理五世，此君一辈子有72个最高头衔，掌握着27个王国，13个公国，22个伯国和九个封建领主）时代，西班牙帝国达到巅峰，成为第一个日不落帝国。
但卡洛斯一世的儿子菲利普二世穷兵黩武、善于败家，先是导致西班牙无敌舰队在英吉利海峡战败（1588年），后又导致荷兰独立，最终把帝国家底败得稀里哗啦。
西班牙帝国衰落，欧洲大陆留下巨大的真空，法国趁机崛起。
在国王路易十四（17世纪欧亚大陆上有3位雄才大略的君王，分别是大清康熙、沙皇彼得、法王路易十四）的带领下，法国通过一系列战争成为西欧霸主。最后连西班牙王位都给了路易十四的孙子（菲利五世）。

04 文化基因

从路易十四到拿破仑，一百多年时间，堪称法国战争史的巅峰。
路易十四之前，法国不停地打仗，但没打出什么名堂。
拿破仑之后，法国在战场上的表现就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那段时间法国虽然比较猛，却并没有打下地盘。

法国的执念与傲慢

很多历史学家对此并没有给出解释。我通过一系列研究之后得出结论：法国的战争基因和文化基因冲突。
为什么这么说？时间回到15世纪后半期，大航海大幕拉开之前，哥伦布郁郁不得志之际，意大利半岛文艺复兴已经搞得热火朝天。哥伦布去西班牙推动大航海，其同代人（老家离的不远）达芬奇去了法国，把文艺复兴之火也烧到了法国。
什么是文艺复兴？就是恢复希腊罗马时代的文化风气。那是一种健美、阳刚、糅合了放纵的文化色彩。和达芬奇齐名的文艺复兴巨匠米开朗琪罗，当了一辈子童男子，代表作《大卫》就是一个充满肌肉和欲望的作品。
被文艺之风吹过的法国国王，一个比一个爱文化。路易十四南征北战之时，从不忘显摆自己文化人的身份，大兴土木修建凡尔赛宫，显摆自己爱艺术。因为纵欲文化的影响，情人文化在法国泛滥。不论是国王还是权贵，不找地下情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时髦。
就连科西嘉的小个子拿破仑，明明是泥腿子出身，也显摆自己爱文化。
拿破仑这位小个子，在欧洲军事史上被捧得很高。他确实指挥过好几场杰出的会战，堪称杰出的统帅。但是他的战略眼光堪忧。

法国的执念与傲慢

话说路易十四之后，路易十五虽然好战，却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路易十六虽然在美国独立战争过程中起了重大作用，但却耗尽国力，引爆法国大革命。
拿破仑的崛起，源自于法国大革命，但最后却忍不住称帝，满盘皆输。其政治眼光和袁世凯差不多。
拿破仑虽然是军事奇才，但他却崇拜亚历山大和凯撒。崇拜两位古时名将也就算了，关键他还要去追寻先辈的足迹。拿破仑出其不意征服意大利之后，又去征服埃及，浪费诸多资源，差点误了大事。

05 错位

客观上说拿破仑的军事行动对欧洲冲击很大——
他征服意大利，摧毁了意大利的城邦时代，给日后的意大利建国扫清障碍。
他摧毁了神圣罗马帝国，让原本已经被普鲁士和沙俄瓜分的波兰重新建国。
因为他的军事行动，法国、普鲁士、意大利之间需要一个缓冲区，于是瑞士诞生了。
那段时间，法国堪称标杆，是欧洲甚至世界的引领者。但是就在世界期待拿破仑领着法国带来新的变化时，他自己却往后退，选择走上王座。而且他选择在米兰大教堂举行加冕仪式，把自己包装为欧洲文化的传承者。
当时工业文明蓬勃发展，欧洲中心已经从地中海转移到大西洋，还在试图到代表古文明的意大利文化中转圈圈注定过时落伍。其实从路易十四到拿破仑，他们所想所为都是想让法国扛起欧洲文化事业的大旗，只不过没有看清趋势。
大家都知道拿破仑兵败莫斯科，其实在远征沙俄之前，他在政治上就已经失败了。
这是一种错位。而法国总是陷于错位的泥潭里难以自拔。

06 执念

随着拿破仑事业的失败，法国军事统一欧洲的宏图大业成空，文化成了法国引领欧洲（甚至世界）的源动力。欧洲三场重要的文学艺术运动：
新古典主义
浪漫主义
现实主义
中心均在法国。它们此催生出印象派革命，奢侈品和时尚概念的诞生，香水、时装、料理的广泛流行等等，这些元素构成当今世界文化和时尚领域的标杆。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文艺复兴之后欧洲的文化中心确实转移到了法国。在军事的失败之后，这些文化符号成为承载法国文化执念之载体。
但当今世界，法国不愿意承认自身影响力的萎缩，总是沉迷于引领欧洲（甚至世界）的幻觉中无法自拔。马克龙上台之后宣称要让法语成为世界第一语言，就是最直观的体现。

法国的执念与傲慢

但法国人从不认为自己有幻觉，这就是他们谜之自信的根源，也是傲慢之根源。
如今的法国，对欧洲、北美、东亚等地的影响持续减弱，即便它敞开怀抱，也只能吸引非洲原殖民地的人们。所以如今法国大街上，白人比例在下降。
回到新冠疫情中，大家从表面看，法国人口结构松散，人们喜欢追求自由，应该是防疫最难的地区。但实际上法国的表现比预期要好，这就是法国文化中的那种试图引领欧洲的执念在起作用。执念就好比一口气，憋起来好好表现，勇于担当。
这就是欧洲所有领导人中，只有马克龙公开道歉，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的原因。
法国就是这样一个矛盾体，看起来吊儿郎当、好高骛远，但还有承担责任、面对困境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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