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崩溃

1930年代美国大萧条

又被称作

美国资本主义大崩溃。

——《艰难时代：亲历美国大萧条》

老兵喋血

1932年的一天，美国华盛顿。

密密麻麻的美国退伍军人拖家带口来到帝国首都，他们用硬纸板和其他废料搭建成称作“胡佛村”的住所，两顿饥一顿饱，于冷风中伫立在宾夕法尼亚大道街边，就像一群孤魂野鬼。

这些退伍老兵大多参加过一战，立过战功，有些还在炮火中成了残废，他们为了生存来向胡佛总统情愿，乞求在过期之前，将补偿金发放给他们。

胡佛不同意，说如果退伍老兵拿到了补偿金，国家就会破产。

美国退伍军人的胡佛村

老兵们为了向胡佛这个“老赖”讨要血汗钱在华盛顿赖着不走，日夜轮班，绕着白宫游行。

离开的命令从美国制造的大喇叭里一遍又一遍地传出来，但老兵们拒绝执行，胡佛先是联系华盛顿的警察局长，令其驱赶老兵，结果被拒绝，胡佛又联系海军司令出动海军，同样被拒绝。

这很好理解，但凡是个人，都不会如此对待为国家流过血的退役军人。

不过美国毕竟是美国，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个喜欢戴墨镜耍酷的家伙接受了胡佛的命令，全副武装兴冲冲跑来干脏活，这个家伙就是日后在朝鲜战争中吃尽中国志愿军苦头的——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

麦克阿瑟骑在一匹挺拔的白马上搔首弄姿，沿着宾夕法尼亚大道翩翩而来，白马屁股后面跟了一串坦克和正规军。

美国老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翩翩一骑来是谁？这不是首长老麦克嘛。麦克阿瑟麾下的士兵用步枪的枪托砸老兵的脑袋，再不行就用刺刀戳，直至将其逼走。

一个大块头黑人老兵，手里挥舞着一面巨大的美国国旗，一群年轻士兵推着他往前走，其中一个士兵冲他大吼：快滚开，你这个黑杂种！

黑人老兵平淡而有力地说，不要推我，我曾为了这面国旗去打仗，我为了它在法国作战，今天，我也会为了它在宾夕法尼亚大道战斗。

到了晚上，士兵们开始放火焚烧退伍军人的窝棚，试图用烟将其熏出，一时间，火焰滔天，士兵们趁着火势，冲退伍军人狂扔催泪瓦斯和催吐瓦斯，仿佛儿子在攻击爸爸。

火焰攻势后，现场一片焦土，退伍老兵的窝棚被拆得七零八落，士兵们将其团团包围，杀戮骤起，有人被刺刀戳伤，有人的胳膊被军刀砍掉，有人的耳朵被割下，一些老兵气不过，向士兵扔砖头，士兵开枪还击，打死打伤者甚多。

……

时光倒转到麦克阿瑟带领军队出现在宾夕法尼亚大道那一刻，窝棚里的退伍老兵敲起锅盆，大叫道：自己人来啦！

禁歌

美国流行歌词作者哈伯格类似当时美国的方文山，曾为《彩虹仙子》、《绿野仙踪》、《卡罗尔伯爵的浮华世界》等大热影视作品创作主题曲。

1920年代，哈伯格下海经商，干了几年后，积攒下一笔不菲财富，准备再干几票就退休，谁料，1929年美国股市大崩盘，哈伯格血本无归，只剩下一支铅笔。

朋友对他说，至少你还有笔，开工吧。

为了还债和生存，哈伯格到处写歌词，一次赚个十美元，哈伯格庆幸自己有这一技之长，甚至觉得身无分文后，才找到了真正的自己，而当时的许多人都不会这么看问题，他们选择从摩天大楼的窗户跳出去。

1930年代，哈伯格习惯沿着纽约街道散步，常常会看到那些贫穷的人为了领救济食物排着蜿蜒曲折的长队，这些队伍足有几个街区那么长。

有一次，一个脸上布满沟壑的老工人在等待救济时跟哈伯格聊了两句：我修过铁路，我建了那座高塔，我数十年如一日劳作，为什么我现在站在这里等待救济？我曾经创造的财富都去哪儿了？

哈伯格听罢，不胜唏嘘，决定为这些在大萧条中食不果腹却又没有任何话语权的穷人写一首歌，当时美国流行一种打招呼的方式，你经过某个街区时，总会有人凑上来说，能给我一毛钱吗？

作为高超的流行歌词作者，哈伯格没有采用俗套直白的方式，写成“我妻子病了，我有6个孩子，股灾令我失去所有，请给我一毛钱吧”这样的歌词，而是用怜悯和诗意的笔调，用哀而不伤的方式，将歌词写的隽永动人，并将这首歌起名为——《兄弟，能给我一毛钱吗？》

部分歌词如下：

我们曾穿着卡其军装

嗨，看上去真棒

扬基歌歌声嘹亮

50万只靴子踏着沉重的步子

我就是那年轻的鼓手

喂，你还记得我吗？他们叫我阿尔

一直都叫我阿尔

喂，你还记得吗？我是你的兄弟

兄弟，能给我一毛钱吗？

这首歌在1930年代的美国流传极广，几乎每个人都会唱，饭店的乐队演奏它，唱片公司还为它录了唱片。

罗斯福竞选总统时，其竞选团队将这首歌当作洪水猛兽，一度禁止电台播放，但没有用，这首歌已经深入人心。

股灾

1929年10月29日，股票交易显示牌一直在转，股票经纪人没有亏钱，他们的客户破产了。

因为破产，成群的投机客从大楼窗口纵身一跃。

大财团洛克菲勒家族的第二代掌门人小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站在摩根公司的台阶上，向慌了的美国人宣布，他和他的儿子们正在大举买进股票救市。

洛克菲勒发表救市宣言后，跳楼的频次有所下降，但事实证明，洛克菲勒救不了市，美国帝国大厦的楼顶天台再次成了“跳楼症候群患者”告别尘世前留下最后一眼的热门打卡地。

股市崩盘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之前出现过多次警告，可惜无人注意，整个美国都疯了，每个人都在买股票，擦鞋匠、服务员、厨子、出租车司机、公司白领、工人、妓女……当然，还有资本家。

据《艰难时代：亲历美国大萧条》一书记载，辛辛那提有个中产小业主，他已婚，有8个孩子，他在破产前，为自己购买了十万美元的人身保险，股市崩盘后，他选择了自杀，好让妻子和孩子们靠那笔保金活下去。

美国大萧条期间，很多人为了保金自杀。

在1930年代，美国少数有钱人不受经济危机影响，可以得到很好的医疗服务，穷人选择去救济性为主的免费药房，最尴尬的是中产阶级，他们没钱去高级医院，又放不下面子去免费药房，最后任何医疗都得不到，这个阶层在1930年代死亡率大增。

也有没那么死要面子的，据那时的资料记载，有位女士常光顾免费药房，她穿着体面，有辆凯迪拉克，但没有钱，每次来免费药房，她都会把凯迪拉克停在三个街区以外的地方，否则被社工看见，就会禁止她进入。

以屠宰生猪闻名的城市芝加哥，每当有垃圾车倾倒垃圾，就会有数百人扑到垃圾堆上，用树枝和双手挖取食物，这些觅食者将已经腐败的肉制品挖出来，用小刀切掉最烂的部分，或者用碱水给整块肉消毒。一个寡妇清洁工在拿起这些腐肉前，都要摘掉自己的眼镜，为的是不让自己看到肉里爬动的蛆。

1932年，美国天降伟男罗某福坐着轮椅迤逦而来，他在一次公共演讲中，指着密苏里河，对身旁的劳工说，这是你们州最伟大的母亲河，应该好好开发。

罗斯福新政来了。

随着公共事业振兴署的建立，罗斯福在美国成了神一样的存在，失业的人有了工作，有了工作就能领到薪水，领到薪水也就有了尊严，流行歌歌词作者们又有了新题材，其中一首歌这样写道：

我支持你，总统先生

我自始至终支持你

你可以撤销一切

但不要撤销公共事业振兴署

罗斯福新政靠国家发起大基建干涉经济，起初确有力挽狂澜之效，但随着事态的演变，新政造成了巨大的赤字开支，新政实施十年，美国依然有一千万人失业，新政高开低走，美国社会躁动不安。

1940年大选，罗斯福做了一个承诺，不会将美国人的儿子送到世界大战的战场。就在大部分美国人欢呼雀跃时，一个共济会成员指出，美国必将加入世界大战。

当时的美国预算局首席财政分析师米恩斯称，当罗斯福新政走到强弩之末的地步时，是希特勒将他拉出了泥潭。

换言之，将美国从经济大崩溃中拯救出来的，不是罗斯福新政，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

美国的秘密

如果我们要探索1930年代美国大崩溃何以会发生，就要将目光着眼于胡佛之前的那位佛系美国总统——柯立芝（1923-1928在任）。

柯立芝自诩每天工作少于4个小时，每晚睡觉超过11个小时，并深以为豪，他曾对人说，最理想的一天，就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一天。

柯立芝致力于将联邦政府维持在小规模水平，他与国会中支持减税的人一起努力降低最高税率，柯立芝任命的官员有许多都是大富豪，比如时任美国财政部部长安德鲁·梅隆，此人是当时美国第三大富豪，排在洛克菲勒和福特之后。

在这些人的操纵下，美国超额利润率降低，房地产税率减半，柯立芝不断督促预算局在政府各层级部门推行节俭，评论家门肯称，柯立芝给这个国家提供的政府机构是一个被脱得一丝不挂的政府。

柯立芝宣称，一个人建起一座工厂就等于建起一座寺庙，在这里工作的人就在这里膜拜神灵。

柯立芝的风格颇有中国“无为而治”的哲学，他表示，作为一个国家的总统，并不需要亲力亲为做很多事情，总统最大的职责是为商人提供一个稳定的社会基础，让他们发挥自己的能力去创造财富。

柯立芝

1921年—1929年，美国GDP以每年5%的增长率持续增长，这是世界上的发达国家有史以来的最佳表现。

与此同时，这一时期美国的通货膨胀率为0，企业盈利水平提升了一倍，在交易所上市的公司数量增至原来的4倍，股票总值从150亿美元增至300亿美元。

1925年创刊的《纽约客》吹捧新生的城市精致生活，号称《纽约客》不是为住在乡下和小城镇的老妇人出版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的作者菲茨杰拉德用轻蔑地口气写道，城市之外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地方。

到20世纪20年代中期，全球80%的汽车都在美国，美国平均5.3人拥有一辆汽车，相比之下，英国和法国平均每44人才拥有一辆汽车。美国车辆之多，以致于贩运私酒的小贩用“逃亡车”来躲避警察，美国站街女找到了做生意的新场所，据1929年出版的《米德尔敦》记载，1924年，当地青少年法院判定的30起卖淫案中，有19起是在汽车里抓获的。

既然美国1920年代如此繁荣，那么为何会进入1930年代大崩溃的地狱开局模式呢？

破坏因子就藏在柯立芝的“政府做甩手掌柜，把一切交给市场和大财阀”的理念之中。

20世纪20年代，美国社会上出现了大量依赖消费者借贷消费的行业，大公司不受控制地狂发“消费贷款”，用僵化的公式来衡量一个人的信贷额度，却从不亲身了解人们的真实信贷资质。

汽车公司首先开了个头，让尽可能多的人贷款买车，上百个不同行业不同类型的企业随后跟进，为人们购买钢琴、收音机、留声机、吸尘器甚至珠宝和名牌服饰创设“便捷贷款”。

由此，美国家庭的负债一路攀升，从1919年的4200美元增至1929年的21600美元。

在种种债台高筑的领域中，以房贷为尤。

1920年代，美国人获取住房抵押贷款越来越容易，首付款比例不断降低，获取第二次甚至第三次抵押贷款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

未结清的住房抵押贷款余额从1919年的120亿美元攀升至1930年的430亿美元，许多家庭都充分利用了第二次和第三次抵押贷款的机会。

共和党特工休伯特在一份秘密报告中捅破真相——我们的人民面临着比失去收入和失去工作更剧烈的风险，他们在个人住房、收音机、汽车、洗衣机和其他各种奢侈消费品方面都欠下了债务，他们盲目相信富裕将会长期持续下去，并据此对自己的生活下了偿还不起的赌注。与此同时，那些巨型企业将利润中越来越多的部分用于股票投机而非生产投资。

行文至此，相信有心的读者已经看出来，这些关于造成美国1930年代大崩溃的文字有点似曾相识，没错，历史总是一而再再而三不断循环，让美国被卷进下行通道的2008年次贷危机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就是美国1930年代大崩溃的重演。

美国不受控制的资本将全球作为韭菜疯狂收割，使得财富高度集中，信用又极度膨胀，市场交易和证劵交易等金融操作超常规活跃，交易所里反映的经济状况已经和实体经济严重脱节甚至扭曲，这种“虚胖”令美国经济机会十年一个小危机，二三十年一个大危机，循环往复，无法可解。

如上文所述，真正将美国从1930年代的大崩溃中解救出来的不是罗斯福新政，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

这样一来，我们就理解了为什么二战之后，美国要充当世界警察，不遗余力地发动“朝鲜战争、越南战争、伊拉克战争、科索沃战争、利比亚战争、阿富汗战争”等一连串烽火连天的战事——因为美国式畸形繁荣需要搭配火药方可持久坚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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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本文作者：哲空空，蓝钻故事创始人

部分参考资料：

《艰难时代：亲历美国大萧条》，（美）斯特兹 著，中信出版社

《繁荣与衰退》，（美）格林斯潘 著，中信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