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真，医疗小广告的“镰刀”最可恶

众所周知，世界上有两件事很难。

一是把自己的想法装进别人的脑袋，二是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

但当存在巨大的信息差，这两件事就会同时变得非常简单，简单得超乎想象。

比如当患者面对医疗选择的时候。

为什么我突然聊起这个话题？

因为前几天，某知名医疗大V炮轰“有来医生”原封不动甚至连名带姓地搬运其科普文章。

搬运文章还不算，他们还要在文章后边设置咨询按钮，误导患者流向其他的医疗机构，文章下还推荐了各种医疗广告。他自己一直没发现，直到一位来面诊的患者，问他是不是也在北京的一家莆田系白癜风医院出诊？

这位医疗大怒了，于是开始在公号里公开炮轰“某来”和“某度”。

这场炮轰，也让早已“退隐江湖”的莆田系医院，再度浮出水面。

01

几年前，我的小侄子额头上长出了一个红色的斑点，而且有越长越大的趋势。后来我们得知，这个东西叫“血管瘤”，很多初生的婴儿都会长。

有一天，我突然接到我哥的电话，他说他正带着小孩去外地的一家医院。我顺口问了一句，去哪家医院？

结果他说出了一个有着浓浓的莆田系气质的名字。

这家医院，是他在网上搜索如何治疗血管瘤的时候冒出来的，对方的热情和耐心打动了他。

我有了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于是不断提醒他：

“到医院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诊断结果，千万不要贸然接受任何治疗方案。”

果不其然，后来我哥丧丧地给我打来电话，说医院给出的治疗方案，是做手术把额头上的血管瘤割掉，同时从身体的其他部位移植一块皮肤过来。

且不说高昂的手术费用，反正我侄子的容估计是要毁了。

我问我哥啥打算？

他说想立马做手术，因为医生说血管瘤会越长越大，很快就会蔓延到全身，非常恐怖。

很显然我哥已经被医生的话吓蒙了，我劝他，再去附近的一家公立三甲医院看看吧，我查了，那家医院下午还有号。

那天傍晚，我哥再次给我打来电话。这一次，他的语气明显变得轻松了。

他告诉我，医生说不用做手术，甚至没有开一粒药，因为根据我侄子的症状，大概率是可以在几年内自愈的。

现在，我侄子已经十岁了，额头上的血管瘤早就已经自行消失。而在几年前，我哥被一个网页引导到了一家莆田系医院，医生告诉他，我的侄子再不做手术，就要完蛋了，而那个手术不仅烧钱，还会留下一道永久性的疤。

这件事情，让我亲眼见证了，面对医疗，患者是如何被信息差摁在地上摩擦的。

我哥并不是一个糊涂的人，甚至还有点智慧，但是，当面对疾病，人可能会彻底失去理智。

在莆田系医院眼中，我们就像春天的韭菜，绿油油的。

02

我一直说，人和人之间最大的鸿沟，是信息差。

谁掌握更多的信息，谁就拥有收割，甚至奴役他人的势能。

而医学是一个信息差极大的领域，就连医学院的学生，都要比其他绝大部分专业学习更长的时间才能上岗。

2005年，托马斯•弗里德曼说——

“世界是平的。”

因为科技进步与社会协定的交合，诸如手机、网路、开放源代码程式等，将会把世界抹平。

世界是平的，我们也可以将其理解为“信息差”的逐渐消失。

因为科技的进步也在促进信息的开放和交流，比如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我们可以在网上查到很多医疗科普文章，甚至可以一对一地咨询专家。

但是，前段时间，一些医生质问好大夫在线：为什么自己的信息会出现在另一个互联网医疗平台“有来医生”的页面，后边还跟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莆田系广告链接？

后来他们才发现，原来是“有来医生”搬运了医生的科普文章，所以就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头像挂的是某三甲医院的主任医师，点进去却是某莆田系医院。

就像文章开头那位医疗大V所炮轰的，他发现自己被“挂羊头卖狗肉”了。

我在“有来医生”又试着查了一下血管瘤的治疗，果然，在某三甲医院主治医师的解答下边，挂着某民营医院的广告，当我查阅这家医院的信息，发现网上有很多网友都在吐槽这家医院，而号称是血管瘤专家的医院创始人，其实只有大专学历。

通过大量地投放广告，像这样的野鸡医院可以源源不断地获得流量，每天的浏览量可能达到几千人，甚至更多。

这大概是个什么水平呢？

和国内一些顶级的三甲医院差不多吧。

作为一个对医学几乎一无所知，病急只能乱投医的患者，很多时候，我们根本无法甄别哪些是真正的好医院，哪些是镰刀霍霍的野鸡医院。

互联网医疗原本是为了抹平三四线城市和一线大城市之间医疗资源的不公平，但当医疗科普内容被绑定各种莆田系医疗广告，这种不公不仅不会被抹平，反而可能会被放大，因为骗子终于可以大规模地跨区域收割韭菜了。

这是医疗信息平权的一种退化，是社会的倒退。

03

其实中国医疗广告管理办法第7条第一款就明确规定，禁止出现涉及医疗技术、诊疗方法、药物名称的内容。

但为什么在互联网上，医疗小广告还满天飞？

因为医疗机构虽然在当地，但广告信息的发布主体通常不在当地，导致很难执法取证，很多时候，你就是拿他们没办法。

关于这一点，我们不妨看看国外是怎么应对的。

2008年，美国FBI联合一位假药商人策划了一次对谷歌的钓鱼执法。结果谷歌因为通过了对该假药商人的广告审核而被罚了5亿美元。

但直至今日，根据百度公布的2023年第二季度财报，其广告收入同比增长了14.6%，占核心收入的74%。其中，医疗广告收入仍然是其广告收入的有力支撑。而此次处在风口浪尖的“有来医生”，其B轮领投者，正是百度。

在国内的互联网上，有人在努力地打破信息差，让世界变成平的。

但也有人在利用信息差来赚取暴利。

然而可悲的是，很多时候，劣币往往会驱逐良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