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养活英格兰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产油大国往往都是一些中东国家。但作为英国一部分的苏格兰，却也坐拥着丰富的油气资源。据苏格兰政府于2022年发表的一份报告显示，当地在2021至2022年间，仅靠油气资源就赚取了32亿英镑的收入，凸显了苏格兰作为西欧地区主要石油供应商的地位，苏格兰独立运动团体也以此作为苏格兰可以从英国独立的本钱。

苏格兰北海油田钻井平台。图源.wiki

一战以前，英国的石油资源都十分依赖进口。1930年代，包括英国在内的欧洲北部各地发现了一些小型油田，英国这才开始自主生产供应石油，但依然避免不了石油短缺的问题。1939年，英国石油公司在经过一番勘探后，英国北部的北海地区被确信拥有大片未开发的油田，但由于北海气候恶劣，因此英国政府当时对开发北海油田没多大意愿，当时也只有极为少数的石油从近海地区被开采出来。

去北海“淘金”。图源.NASA

1960年代正好处于冷战时期，严重缺油的西方国家无法向苏联购得石油。无计可施的西方国家转头到各自的殖民地获取石油，却因当时掀起了反殖民浪潮而失败。工业发展离不开石油，西方国家便陷入了“贫油”的窘境，当时的美国甚至还搞起了“石油配给票”，因此寻找新的石油资源成了西方国家们的头等大事。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英国便把目光重新投向了那片还未被全面开发的北海。

美国石油定量配给票。

但北海水域坐落在欧洲多国的专属经济区内，因此北海油田的划分成了一大难题。北海海域以北的大部分地区都是挪威和苏联有直接关系的地区，由于挪威担心苏联疑心其在北海进行石油勘探的目的是为了监视苏联海军在北海的动向，所以迟迟不敢贸然提出在北海进行海域划分和石油勘探活动。这就导致挪威政府总在划分北海油田的过程中向英国各种刁难，意图拖延北海石油的开采。缺油的英国实在坐不住了，在接受一定程度上的妥协后便匆匆获得了35%的北海油田控制权，其余大部分都在挪威手中，剩下的则归丹麦、荷兰等国所有。

为了能够尽快开采出北海的石油，英国开放了北海油田的勘探权，将自家位于北海三分之一的海域划分成960个区块，每个区块约259平方千米，通过招标的方式向全球的石油公司发放勘探许可证。然而就算英国政府作出了巨大的让步，各大石油企业却依然对开发北海油田兴致缺乏。招标结束后，只有大约40%的区域中标，其余的则完全无人问津。

更糟的是，几十家参与投标的公司在一段时间后迟迟无法打出一口油井，纷纷陷入了亏损的境地。尽管1965年英国石油公司的海宝石号钻油井平台曾发现过天然气的踪迹，但几个月后海宝石号就因技术问题而发生沉没意外，导致13人丧生。种种坏消息不断在油气市场蔓延，严重打击投资者们的信心。

英国石油公司（BP）后来也在北海发了财。图为BP的加油站。图源.wiki

就这样一直到1969年11月，参与勘探的菲利普斯石油公司再也承受不起三千多万美元的亏损，打算打完最后一口油井后就结束在北海的勘探作业。但这次勘探总算捎来了喜讯，菲利普斯公司打的最后一口井正好就在挪威海域的埃克菲斯克油田的上方，经探明，该油田拥有石油储量2至3亿吨，天然气则有1072亿立方米。

在那之后，世界各地的石油公司纷纷进军北海，开启了北海油田勘探的黄金时期。从1970年代开始，在英国海域先后发现了布伦特、奥克、科莫兰特、派帕等油田；在挪威海域也发现了斯塔特福和埃斯彭等油田。丹麦、荷兰等国海域也发现了不少待开采的油田。新油田的发现，成功帮助西欧国家缓解因1973年阿拉伯国家的石油禁运所带来的石油短缺问题，而且基于西方国家拥有比阿拉伯国家较为先进的石油生产技术，所以生产出来的石油也得到了国际消费者的青睐。

欧洲家门口的油田。图为斯塔特福油田钻井平台。图源.wiki

靠着石油产业，苏格兰海港城市——阿伯丁很快以欧洲石油加工中心的身份迎来了蓬勃的经济发展，成为了继伦敦之后第二富裕的英国城市，被誉为 “欧洲石油之都”。而以英国为首的西欧国家也从此摆脱了“贫油国”的称号，曾经严重依赖石油进口的英国，如今却一跃成为了世界第五大石油出口国。除此之外，北海石油由于产量稳定且品质好，英国便以北海出产的布伦特石油设为市场参考价格，以北海油田作为掌控全球原油期货市场的手段。

苏格兰高光时刻！图为阿伯丁炼油厂。图源.wiki

在北海油田开始稳定产出天然气后，英国也开始计划在全英境内铺设天然气管道，取名为国家传输系统，逐步取代原有的煤电产业。1976年起，一条从苏格兰的圣弗格斯开始铺设到英格兰境内的天然气管道正式投入运作，该管道全长950公里，总耗资1.4亿英镑，是英国最主要的天然气管道之一。1994年，另一条链接苏格兰特温霍姆至北爱尔兰巴利伦福德的天然气管道开始投入建设，这条管道也在随后进一步链接至爱尔兰境内。

1970年代北海油田开始出产石油时，虽然苏格兰从中赚取了不少经济利润，但苏格兰政府依然要被英国政府课重税，每年都要上缴将近数十亿英镑的石油税给英国政府，反哺回苏格兰的石油收益基本所剩无几，这让苏格兰人民怨声载道，苏格兰独立的声音也开始喧嚣尘上。同一时期，主张苏格兰独立的苏格兰民族党以“这是苏格兰的油”作为1974年英国大选期间的竞选口号，瞬间赢得大批苏格兰人民的支持。

苏格兰民族党的口号“很诱人”。图为苏格兰议会。图源.wiki

英国的英格兰和苏格兰地区各有现行的法律，根据英国于1964年颁布的 《大陆架法》，由于北海油田大部分位于苏格兰海域，因此该油田的石油资源归苏格兰所有。1998年，苏格兰通过了法令，界定苏格兰水域属于苏格兰内部地区，首次明确了自身的海域边界。其实在1974年，英国政府内部就已经流传一份《麦考尼报告》，报告提醒拥有丰富石油资源的苏格兰将会在未来因资源分配的问题与英格兰爆发冲突，从而选择独立。该份报告于2005年解密后再次挑起了苏格兰人民的独立意识，苏格兰民族党也以此报告作为苏格兰独立的政治号召手段。

身着苏格兰传统服饰的男子。图源.wiki

苏格兰的财政权不独立，产自自家海域的石油收益大部分都要和英格兰分担，因此苏格兰民族党深信独立后的苏格兰将靠着石油一举成为欧洲富国。英国和挪威在处理石油收益的方法上也让苏格兰人颇为不满，挪威的石油业已经国有化，该国政府设立了“石油基金”来管理石油收入，大部分的收益都用来提升当地的社会福利；而英国的石油业却基本为私有化，大部分的石油收益都回流到石油资本家的手里，导致苏格兰无法享受到多少石油红利。

苏格兰在2014年9月18日曾举行独立公投，虽然公投以独立派失败告终，但英国当局也感受到了来自苏格兰强烈的独立诉求。在2021年5月初举行的苏格兰地方选举中，苏格兰民族党再次拿下多数席位，该党党魁兼苏格兰首席部长斯特金表示将会推行第二次独立公投，且不容当时的约翰逊政府阻止。

致力于苏格兰独立的斯特金。图源.wiki

然而，苏格兰人民挟石油独立的梦想可能就要破灭了。过去十年间，在英国、挪威、荷兰和丹麦不间断地开采下，北海油田可以说是已经快到了“见底”的程度。即便这些国家采用了最新的勘探技术，相比起高峰时期的日产600万桶，如今北海油田的日产量也只能维持在200万桶。为了保持油田产量，各大公司都用尽浑身法宝发掘出新油田，然而这些新油田所贮存的石油不仅产量不如老油田，甚至连补足老油田的产量缺口都做不到。

苏格兰哈特尔普尔退役的布伦特油田钻井平台。图源.wiki

除此之外，随着激进的环保主义席卷欧洲各国，环保团体带来的社会压力也不得不让英国政府考虑是否继续发掘新油田。加上近几年经济不景气，英国政府也被迫调高了油气行业的税收，导致各大北海石油公司不得不增加石油的生产成本。随着低成本的美国页岩油抢攻石油市场以及国际低油价的冲击，北海石油也快到了枯竭的边缘。

2013年加拿大温哥华抗议德国企业孟山都污染问题的人群。图源.wiki

美国怀俄明州页岩气井。图源.wiki

尽管苏格兰政府自信地认为当地海域依然蕴藏着价值将近1.5兆英镑的240亿桶石油，但长期扎根北海石油界的伍德集团前董事长伊恩·伍德认为，实际的蕴藏量只有150亿至165亿桶，苏格兰在脱英独立后的15年内就会耗尽。壳牌集团则表示，北海的油田十分分散，且位于偏远地带，因此开采石油的经济价值较低。

苏格兰爱丁堡公寓上独立支持者与反对者同时发声。图源.wiki

目前的情况都让苏格兰社会意识到，仅靠石油业来作为独立的基础是不够的。今年2月15日，斯特金宣布辞去苏格兰首席部长一职，外界认为这是因为她推行苏格兰独立不力而选择辞职的。总的来说，北海石油业不明朗的前景，无形中也给苏格兰独立带来了许多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