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张继康

一斤低至10元

草莓应该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登上热搜榜。

12月18日，“草莓价格大跳水”的话题引发巨大关注，最高峰时冲到了微博热搜第一的位置，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冬日，无数人终于实现了草莓自由。热搜下面，一些人在感慨今年草莓变便宜了，还有人在追问哪里能买到便宜草莓。

家住北京的宁高飞，是通过农贸市场实现草莓自由的。由于孩子爱吃，每年冬天他都会买草莓，最近他刚刚买了三斤，一斤奶油草莓只要15元。

康乐乐的草莓自由是电商平台的百亿补贴给的，前两天她刚收到了一箱3斤装的草莓，总价不到30元，算下来一斤只要9.9元。“我原本是抱着试试的态度购买的，想着即便有个别坏的也还算值，没想到草莓不光用上了保温箱，每一颗尝完都还挺甜的，我刚刚又下了一单。”

「市界」在某电商平台百亿补贴频道看到，一盒20枚装的丹东99草莓只需要18.88元，买3斤红颜草莓只需要27.8元。另一家更便宜的电商平台，不管是什么品种的草莓，均价都是10元/斤起，几家头部店铺的订单数量已经以10万为单位。

▲（图/电商平台截图）

“今年草莓自由来得猝不及防”，11月草莓刚上市时，家住济南的李柔在家楼下水果店发现，一斤草莓的价格降到了“1”打头。去年这个时候，她刚生完病，嘴里心心念念想吃草莓，结果发现，一盆草莓在楼下要卖六十多元，犹豫了许久，她选择咬牙买下一盆解馋，这也是她去年冬天买的唯一一盆草莓。

到了今年李柔发现，同样品种、同样重量的草莓，价格已经缩水了近五成，原来一盆六十多元，现在用三十元就能买到手，十二月还没过完，她已经飞速下单了两大盆，“生怕哪天买发现又贵了”，她表示。

草莓大降价，乐坏了一众草莓爱好者。看到草莓降价的消息，陶晶晶火速在电商平台下单了4斤草莓，总共花了37.6元，一斤合9.4元。不光是用来吃，她还打算做草莓冻、草莓塔、草莓蛋糕，泡草莓茶，以此来弥补之前不能大吃特吃的遗憾。

可以说，草莓这一冬日里的“贵族水果”，在今年终于飞入了寻常百姓家。「市界」随机走访位于北京市朝阳区的一家农贸市场发现，草莓售价较往年三十多元一斤的价格缩水了不少，最低的一斤只要15元。

▲（图/市界摄）

“今年草莓刚上市的时候价格就很便宜了”，山东某草莓种植基地的商户告诉「市界」，“第一茬收价只有12元/斤，往年收价最起码得20元，前几天甚至降到了个位数。”

对比北京最大的批发市场新发地近两年的草莓价格，不难发现，今年的草莓均价的确有了明显的下滑。

以草莓界颜值的扛把子红颜草莓为例，去年，红颜草莓的均价高达37.5元/斤，最高的时候能到40元/斤，但今年，均价只有10元/斤，也就是说，去年买一斤的价格，在今年差不多能买四斤。

据了解，在新发地今年包括红颜、甜宝、宁玉等在内的多个品种的草莓，价格都出现了大幅跳水，批发价格一斤最低价只要8元，与去年相比直接腰斩。食品商务网信息显示，天津一个蔬菜批发市场草莓12月19日的报价是16元/公斤。

不光如此，就连主打采摘体验的草莓种植园，也一改之前高冷的贵价风，主打一个亲民。辛响上周刚去家附近的草莓采摘园，采摘草莓的价格是40元一斤，比往年动不动就七八十元的价格便宜了将近一半，采摘园还表示，在园区内，草莓可以无限免费吃。

上述种植基地的商家告诉「市界」，虽然今年草莓价格较低，但受春节假期以及北方降温的影响，未来一两个月内，价格估计会迎来一小波抬升，不过要想恢复到去年同期水平，仍然比较困难。

为何会大降价

草莓今年大降价，最根本的原因是，产量上去了。

据央视财经报道，在草莓种植大省云南，今年草莓产量与去年相比增加了30%左右，价格也较去年便宜了20%-30%。

产量大涨主要包括两方面的因素，一是气候变暖，适合草莓生长；二是入局草莓种植的商家越来越多，一起把盘子做大了。

天眼查App数据显示，今年新增的草莓种植企业有521家，在去年，这个数量甚至高达1339家，两年下来，国内新增的草莓种植企业就有将近2000家。从种植面积来看，草莓的种植面积也从2011年的78.1千公顷上涨至2021年的139.97千公顷。

“大家看种草莓赚钱，就都开始搭大棚”，有商家对「市界」表示，原本附近的商户就自己一家种植草莓，去年以来，光是新的草莓大棚就搭起了七八个。

此前，有人曾算过一笔账，如果在东北花20万元投资一个三亩地的草莓大棚，种植价格较贵的丹东99红颜草莓，一年下来刨除成本，最起码还能盈利12万元左右，比大部分人进城打工赚得还要多。

草莓对于种植环境的要求并不高，在大棚技术较为成熟的前提下，新手种植也能迎来丰收季，于是，在农村老家包个大棚种草莓，已经成为了很多农人的新选择。就连近期热播电视剧《一念关山》的男主角刘宇宁也说过，自己要是退圈的话，就打算回老家丹东包个大棚种草莓。

“商家现在也越来越卷”，有来自广西的商家表示，“价格打不下去了，大家就开始搞直播带货，发小红书，生怕草莓坏了全砸自己手里。”

从整体产业来看，我国是最大的草莓生产国与消费国，《中国草莓行业发展趋势分析与投资前景研究报告（2022-2029年）》显示，我国草莓的生产规模位居世界第一，占全球草莓总产量三分之一以上。草莓的产量也在连年攀升，从2011年的200.9万吨增长至2021年的368.25万吨。

尽管多方论证草莓的确在降价，不过还是有很多消费者抱怨，“降价的风为何还没有吹到我这里”。

有消费者发现，不管是在百果园、小象超市，还是在盒马、山姆等线下商超，草莓的价格还是维持在了三十元左右一斤的水平。「市界」走访盒马发现，一斤红颜草莓的售价确实还是要39.9元。在多点平台上，300g装的丹东99草莓售价是23.9元。在主卖水果的平台百果园上，半斤装的红宝玉草莓售价是22.95元。这让人们不得不怀疑，“说的降价都是哪里在降？”

对此，一位业内人士分析，目前草莓大幅降价主要集中在上游批发渠道、农贸市场以及电商平台，传导到话语权较强的大型连锁渠道估计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而批发渠道、农贸市场以及电商平台上，大多以贩子为主，他们是处于种植商和分拣中心的第三人，草莓种植的个体商家较多，与大规模的种植基地相比，产量较为分散，也就需要草莓贩子这一角色来负责协调回收，从而统一分发给水果店、商超或者其他渠道，这群人对价格的感知也比较敏感，收购价格高时，出的价格也高；收购价格低时，出的价格也低。

草莓价格大跳水还有一个原因是，消费者并没有那么爱吃了。一位批发商透露，即便价格降到十几元，在今年卖得也不算好。

「市界」走访农贸市场时发现，有批发商的摊位摆着满满当当的草莓，草莓的颜色深得有些发紫，看起来已经在摊位上待了些时间，但始终无人问津。相反，摊位上柑橘、香蕉、苹果等品类，却时不时有顾客来询问购买。

“贵族水果”排队下神坛

今年不光草莓，其他“贵族水果”的价格也在一个接一个地跌下神坛，人们追求的“水果自由”正在成为现实。

被称为“葡萄界爱马仕”的阳光玫瑰，从一斤300元跌到了个位数，现在去逛水果店、超市，一斤阳光玫瑰卖10元、20元的很常见，在个别路边摊上，十元甚至能买到两斤阳光玫瑰，把自己吃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与此同时，“石榴界的雅诗兰黛”突尼斯软籽石榴，也从一斤100元跌到了三四元；“水果贵族”车厘子，部分品类的预售价格在今年甚至跌到了一斤三十元。

“贵族水果”出现大幅度的降价，本质上还是打破了“物以稀为贵”这一客观规律。

就以阳光玫瑰为例来说，在还没成为家喻户晓的“葡萄界爱马仕”之前，阳光玫瑰在国内总的种植面积只有十几万亩，这一品类火了以后，无数逐利的商家蜂拥而至，种植面积也在以每年十几亩地的速度在增长。

根据中国科学院果树研究所的数据，2020年，中国阳光玫瑰的种植面积已达80万亩，2021年突破100万亩。在全国最大的阳光玫瑰种植基地湖南澧县，阳光玫瑰2021年的种植面积几乎是2016年的18倍，在其全县各类葡萄种植总面积的占比，从8.3%飙升到71.8%。

种植面积的大增，使得阳光玫瑰从稀有物种变成了大宗商品，卖方市场变成了买方市场，价格也随之迎来了下跌。

界面新闻曾报道，在2021年之前，果商在园子里互相竞价十分常见，果农还无需负责后续的人工、包装等流程。但从去年开始，果商开始跟果农谈条件，“刚开始只要阳光玫瑰这个品种，后来就开始要求有串型，有粒重，有串重，有颜色表光，然后亮度硬度，对果子品质的要求也越来越多。”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有关“阳光玫瑰变便宜了也变难吃了”的话题还冲上了热搜，消费者纷纷表示，虽然阳光玫瑰变得便宜大碗，但口感比以前差了很多，有些品种尝起来又酸，个头又小，让人怀疑是不是买错了。这也与参差不齐的商家涌入，导致的品质下降有关。

在更早些时候，网红水果突尼斯软籽石榴也经历过这样的景象。

作为外来的石榴品种，突尼斯软籽石榴在国内的种植面积开始并不多，直到后来，突尼斯软籽石榴突然成为了网红水果，全网热卖，一贯习惯种国产石榴的果农开始跟风种植，哪怕是在气温条件并不适合的北方，也要造温室大棚来培育。如此之下，突尼斯软籽石榴也从高价水果沦落到了几元钱就能买一斤的便宜货。

与其他农产品周期相同，水果行业面临着强季节性的特征，由于价格存在较大的波动性，“赚一年休息两年”通常是果农们的常态，这就使得，先一步洞察到市场需求选好品类，往往比埋头苦干更加重要。

曾经的突尼斯软籽石榴、阳光玫瑰，再到今年的草莓、车厘子，贵价的网红水果终究逃不开变成“平民”的命运，下一个价格出现大跌的水果又会是什么呢？

（文中宁高飞、康乐乐、李柔、陶晶晶、辛响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