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销号描绘的“中俄跨国早餐”，靠谱吗？

作者：乌鸦校尉

本文转载自：乌鸦校尉（ID:CaptainWuya）

大家好，我是乌鸦。

最近一段时间，主流短视频平台上，黑河突然火得一塌糊涂。

大体内容就是“中俄两国免签了”、“黑河满街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帅哥、美女和可爱的孩子”，俄罗斯一侧的海兰泡（俄方称布拉戈维申斯克）那边的大批俄罗斯人直接坐船来中国吃早点，什么“包子就啤酒”。

此外，这些营销号无一例外提到“黑河这边也可以去海兰泡购买大量便宜的肉食等等，带着护照免签，往返船票140元一人，单程仅需5分钟左右”。

这听着乌鸦都心动了，甚至想着等过年自驾游，把护照带上，到黑河后，再坐船去对岸的海兰泡看一看。

但是，很快乌鸦就冷静了下来，因为这些内全都出自各路短视频营销号，并且推销带货意味十足，靠不靠谱呢？

查了一下关于中俄免签的政策，才发现是这么回事：

中俄免签并非针对个人而是旅游团，你想去俄罗斯需要持护照到有资质的旅行社报名，次日就可体验跨境游，俄罗斯旅游签30天/90天(指定生效日期)。

虽然说看着也还算方便，但离所谓“说走就走出国吃顿饭”这样的情景还是有一定的距离。

至于海兰泡和黑河两城边民的往来就更没有什么稀奇的了，因为这个“一日游”早在中苏关系回暖的1988年就开通了，两地边民甚至一度发展到只需办理一次性赴（苏）俄边境旅游护照即可入境。

当然，中国其他边境城市的边民跨境出去其实同样方便，黑河在这方面并不算多么突出。

而且，大量俄罗斯人来黑河这边吃饭、购物也有一些年头了，只不过前几年因为疫情的缘故，海兰泡那边的俄罗斯边民无法入境黑河，现在不过是重新放开了而已。

当然，现如今这个旅游团的免签还是有一定积极作用的，中俄跨境旅游的游客数量呈现出上升趋势。据黑龙江省文化和旅游厅公布的数据，刚刚过去的中秋国庆假期，黑河市共接待游客60余万人次，达到2019年的184.9%。出入境游客14683人次，连续单日超过2000人次。

此外，目前去海兰泡那边也并不是像营销号说得那样，可以随便顺路就去集市购买大块便宜的肉。因为海兰泡的集市只在周六日开放，且与常规旅行线路相距较远，目前黑河那边的旅行社并没有专门安排。

营销号上那些可以买票直接去海兰泡的，其实都是有俄罗斯签证的，如果你参加免签的团体，只能持有效期内的因私护照在黑河当地有资质的旅行社报名，最快也得次日前往，慢的话三五天也不好说。

另外，在导游带领下乘船入境后，也就只能参观海兰泡的几个固定景点，比如凯旋门、无名英雄纪念碑、俄罗斯火车站等，团费普遍在八九百块左右。

说实话，乌鸦个人觉得这实在也算不上划算。

但是，要说这件事毫无意义却也不尽然，毕竟，如果黑河能够利用好自己的地缘优势和这次流量热度，还真有可能复制像淄博那样的成功。

深圳大学旅游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刘杰武就说：

黑河拥有丰富的旅游资源，但历年来，缺乏较为凝聚的旅游形象导致其在整个东北的知名度不高，人们更熟悉五大连池，却不知其属地黑河。当下中俄相互免签为黑河重新打造文旅IP带来了新机遇。

但由于黑河本地旅游发展不足，使其成为纯粹的旅游过境城市，让中俄免签的流量白白过境而不能为当地发展所用。

黑河可以借鉴其他口岸经验，打造“北境国门”概念，将黑河作为中国东、南、西、北四个极点国门的“最北一极”，为后续发展奠定基础。

可以说，黑河如果后续能够让营销号那些内容都成为现实（比如真正意义拿着护照直接走），这对于振兴东北经济显然是有着积极意义的。

振兴东北这个战略规划从提出至今已20年，尽管有中央层面的支持，高层领导多次视察，但这些年取得的实际进展并不让人满意，要是拿早期改革开放地区与东北相比，后者当前的进度简直就是龟速。出现这一情况有诸多客观因素，比如地理环境、交通、产业分布等等，现在随着中、俄战略合作推动，东北振兴列车也许有机会进入高速通道。

而地处我国东北边境，与俄罗斯阿穆尔州首府，也是远东第三大城市海兰泡市隔江相望的黑河市，显然在快车上占了个好座。

从这些年国家对黑河市及黑龙江其他地方的战略布局来看，这一带的发展思路有点像新经济背景下的地区改革开放，但它所涉及的内/外市场、工业区、资金等都和东南沿海不同。

我们不妨回顾一下2019年8月2日的一件大事，国务院《关于6个新设自由贸易试验区总体方案的通知》印发实施，中国(黑龙江)自由贸易试验区正式设立，也称黑龙江自贸试验区，下辖哈尔滨片区、黑河片区和绥芬河片区，其中黑河片区是我国位置最靠北的实验片区，相关的报道经常提到“跨境电商”、“电子贸易”这样的词汇。

从更大的地理范围来看，黑龙江自贸试验区是“一带一路”战略在东北布局的一个小环节，它可以与俄罗斯远东地区衔接，物流线路可接入俄罗斯西伯利亚铁路，东至海参崴，向西可抵达莫斯科、圣彼得堡。

从中、俄两国关系来看，自俄罗斯独立后不久就形成了战略依存关系，不过早期更多是军事上的，俄对外贸易以能源贸易为主，过去30来年里欧洲才是其主要出口市场。

以俄罗斯2015年的天然气出口为例，虽然当年俄罗斯已经成为我国第三大天然气供应国，但当年俄气最大客户显然是欧洲，其中仅德国的购买量就占了俄罗斯当年天然气出口的22％。

俄乌冲突可以看作是中俄关系的一个拐点，其中又以此期间发生的“北溪”天然气管道遭破坏事件为典型，不管背后黑手到底是谁，此事让俄罗斯体会到了过分依赖欧洲市场带来的弊端。加上对俄制裁等行为，让俄罗斯在政治、军事和经济上与欧洲各国撕裂更深，这个时候中、俄之间的“新时代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就更加凸显出来，双方在经济和军事领域展开了广泛合作，搞联合军演、推动“西伯利亚力量2号”天然气管道项目等就是具体表现。

中、俄“北部·联合-2023”

可以说中、俄之间的携手发展是大势所趋，在这种大背景之下，与俄罗斯接壤的北部各边境省、市自然就迎来了发展的春天，只不过根据经济规划、自然资源分布、工业分布等差异，不同地区的发展思路有所不同，像满洲里就可能更注重发展能源贸易。

黑河市的经济底子其实不算强，在黑龙江2022年13市GDP排名中排第八，具体为660.2亿人民币，而排第一的哈尔滨市则高达5490.1亿人民币，差距一目了然。不过单就黑河市自身的发展来看，其GDP增长势头较强，并且经济结构迅速发生着变化，2015年时第三产业占比为36.5％，2022年则增长到42.44％，这变化与发展当地对外贸易有直接关系。

中俄青年经贸发展大会在黑河举办

黑河市在对俄贸易上有一个天然优势，它是唯一一个与俄联邦主体首府相照应的距离最近、规模最大、规格最高、功能最全、开放最早的边境城市，换句话说，就是黑河市与对岸的海兰泡市本就有经济合作的基础，双方没有语言等障碍，方便进行较高级别的接洽。

那么黑河市未来的经济发展重点在哪里呢？前面咱们提到了“跨境电商”、“电子贸易”，人民网黑龙江频道在今年7月28日发表了题为“中国（黑龙江）自由贸易试验区黑河片区倾力打造精简高效营商环境”的报道，简单总结就是当地政府部门精简流程、提高办事效率，帮助当地的国内外企业落户以及走上正常经营轨道。

而在去年9月5日的黑龙江日报中，则提出黑河市建立“6＋N”跨境产业集群，为全国自贸区建设奉献可复制、可推广的“黑河样本”。可见要在黑河市进行试点，树立一个自贸区典型。其跨境产业集群中，又以跨境电商为重点扶持项目。

按照这个思路，黑河市片区在未来5~10年内将围绕中、俄贸易完善相应的物流体系，中俄互相开放市场，带动周边的制造业及旅游、金融等领域的第三产业发展，这里会吸引大量资金和企业注入，未来会催生很多贸易公司、代工厂等，提供更多创业机会和就业岗位，是东北振兴的一大动力。

不过，黑河市片区的跨境贸易对象比较单一，只能通过河对岸的海兰泡辐射到俄罗斯远东的共青城等地区，但很难大规模拓展第三国市场，如对朝鲜、韩国的贸易蛋糕就与黑河市没太多直接联系，因为从交通等方面的支持上，它们优先会通过辽宁、山东等地的口岸开展贸易。

有利就有弊，黑河市便利的跨境贸易氛围也可能助长走私、金融犯罪等行为，参考我国云南边防检查站，走私、贩毒一直是斩不尽的毒瘤，而缅北电信诈骗更是轰动全国。以此为鉴，在不断上升的黑河市经济形势之下，有必要持续增强当地警力，以及重点加强对金融犯罪这类特殊犯罪手段侦破能力，中、俄之间还应考虑治安合作、情报沟通等问题，及早预防总比亡羊补牢更好。

按照目前形势发展，包括黑龙江省、吉林省、俄罗斯远东联邦管区等地区在内，顺利的话有望一二十年以后将形成一个全兴的东北亚经济圈。

欧盟在安全、利益分配等问题上的经验可能算不上成功，但在人员、物资互通方面的经验是值得借鉴的，其中申根签证对经济的促进意义重大，不仅加速市场交流，还带动跨境旅游、就业等事项，此次黑河市免签政策取得成功也说明了这个道理。虽然咱们说目前的好处并没有营销号说的那么夸张，但未来扩展的前景是广阔的。

过去黑河市是黑龙江的军事要地，时过境迁，如今的黑河市不再有那么重大的国防意义，而是更多需要考虑经贸需求以促进城市的发展。

当然，想要真正在这里打开局面，困难仍然很多，地处东北的黑河市，在经济贸易中存在天然缺陷，虽然有G1211高速路、北黑铁路等交通线，但是冬季严寒和风雪严重影响生产生活、阻断物流，不论中、俄哪一方都要面对这个情况。相信“免签”只是个开端，接下来双方需要共同努力改善和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

参考资料：

中国新闻周刊：《东北这座边境小城，怎么就火了？》洞察防务观点：《中俄互免签证重启，“黑河”成为最大赢家，倒爷或将重出江湖？》

朱晓明：《上海法租界华人巡捕研究》

上观新闻：《【海上记忆】上海的“门牌号”》

江天岳：《拓垦者”与“保护神”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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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销号描绘的“中俄跨国早餐”，靠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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