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私有化危害有多大？

作者：黑羊

本文转载自：地缘谷（ID:Geo-Valley）

1991年，苏联解体，曾经叱咤风云的红色巨人就此倒下，俄罗斯人在混乱与震惊中迎来了新的时代，面对着国家解体、政权更迭和制度的改变，俄罗斯人不知道未来的道路该往何处去。

八一九事件中莫斯科市民攻占了坦克，但他们并不知道将要迎来一个什么样的国家来源.Pexels

在西方势力的舆论攻势下，俄罗斯一部分“改革派”精英认为，只要能建立自由市场，改变公有制，确立私有制，就能得到西方援助，快速解决国内经济面临的所有问题，从此，一场以“私有化、自由化、西方化”为标志的激进变革迅速席卷俄罗斯大地。

先天缺陷：不顾实际的盲目推行

事实上，早在苏联解体之前，私有化的声音就已出现，在戈尔巴乔夫执政的后期，苏联内部政治混乱，社会经济开始失控，年轻的改革派开始思考建立自由市场的可行性。

而苏联的解体，为改革派们实施私有化提供了条件。1991年11月，日后被称为“俄罗斯私有化之父”的丘拜斯受到了叶利钦总统的任命来领导国家改革，他上任后，迅速拟定了一份新的私有化纲领并开始实施，由此也正式拉开了俄罗斯私有化运动的序幕。

阿纳托利·鲍里索维奇·丘拜斯，1955年生于苏联白俄罗斯鲍里索夫，曾在叶利钦政府中担任第一副总理、总统办公厅主任等要职，负责俄罗斯的私有化，对苏联解体后向俄罗斯引入市场经济和私有制产生重要影响。俄乌冲突后，丘拜斯辞职并离开俄罗斯，理由是他反对普京对乌克兰的战争。来源.Pexels

在俄罗斯私有化运动开始之初，年轻的改革派对私有化抱有极大的期望，他们近乎执迷的认为，唯有私有化才能改变旧社会，唯有私有化才能摆脱旧体制，为了私有化可以牺牲一切。

根据他们对西方教科书的理解，“私有制”是市场经济的基础和先决条件。他们将建立“私有制”视为通往西方“天堂式”生活的法宝，将私有化看作拯救俄罗斯的“灵丹妙药”，只有建立私有制，才能真正地融入西方社会，让俄罗斯变得更加伟大。

伊朗巴勒维王朝时代私有化国营工厂换取股份，后来因处理不当、贫富差距和裁员问题导致巴勒维王朝覆亡。来源.Pexels

丘拜斯在《俄罗斯私有化史》一书中写道：“我过去和现在都认为，私人俄罗斯经济私有化的所有制在俄罗斯的建立是绝对的价值，而私有制则会在百年、千年和更长的时间中发挥作用”。

但在实际操作上，俄罗斯的改革派并没有考虑到俄罗斯的具体情况，在设计经济改革方案时，将先决条件寄托在西方的援助和贷款上。他们天真的认为，一旦俄罗斯实行了私有化，西方国家必定会敞开怀抱接受俄罗斯，而包括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在内的国际金融机构，也一定给予俄罗斯大量的经济援助。

抱着这样的期望，这帮西方自由主义的信徒，仿照着他们理想的方向，开始了大刀阔斧地改革。然而，残酷的现实狠狠打了他们一个耳光，在私有化几年后，俄罗斯社会并没有变得更好，反而陷入了更加糟糕的境地。

1992年初，丘拜斯的同事、私有化的忠实信徒叶戈尔·盖达尔就任俄罗斯负责经济改革事务的第一副总理。上任后，他开始全面推行被称作“休克疗法”的自由主义经济改革。

叶戈尔·铁木罗维奇·盖达尔（1956年－2009年），生于莫斯科，1992年6月至12月曾代理俄罗斯总理，是俄罗斯经济改革的设计师，“休克疗法”的推行者。来源.Pexels

改革的第一步是放开物价。俄政府规定，放开90%的消费品价格和80%的生产资料价格。除了前三个月有一定收效外，工业品批发价格不仅没有降低，反而上涨了14倍，大量企业纷纷压缩生产。

第二步是出台财政、货币“双紧”政策。财政紧缩主要是开源节流、增收节支。税收优惠统统取消，所有商品一律缴纳28%的增值税，同时加征进口商品消费税。同时控制政府货币发行量，以图抑制通胀。

第三步是大规模私有化。俄政府最初的办法是无偿赠送，当时的俄罗斯人口是1.5亿，于是每个俄罗斯人领到一张1万卢布的私有化证券，约为1.5万亿卢布（约合当时人民币1231.34亿元），这占当时国有财产总值的1/3，人们可以凭证自由购股。但私有化运动开始后俄罗斯经济持续恶化，通胀严重，人们拿到的只是一张废纸。

1992年私有化凭证来源.Pexels

“休克疗法”的实施使俄罗斯GDP几乎减少了一半，GDP总量降到美国的1/10。人民生活水平更是一落千丈，这场经济自由化的改革让广大的俄罗斯普通民众几乎失去了一切。

横屏

这场私有化运动失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对于年轻的改革派来说，私有化是一项政治任务，而不是经济任务，私有化成为新政权摧毁原制度经济基础的工具，必须加速进行，甚至可以打破规则，不惜代价。

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俄罗斯的私有化法律准备严重不足，并且狂热的追求速度和规模，俄罗斯私有化遵循的一些空泛的理念或概念，依靠的是笼统的“总统令”和纲要，而不是靠法律进行，这也导致俄罗斯私有化过程中法律的缺失或滞后更是加剧了腐败的严重程度。

总统叶利钦也被贪腐缠身来源.Pexels

俄罗斯改革派期望在短时间内走过西方资本主义几百年才走出的道路，培育出千百万私有者，这本身就是不切实际的。

缺乏法律约束的私有化迅速走向了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向，私有化运动实际上加快了旧官僚和新权贵将手中瓜分的国有资产的进程，致使权钱交易严重，带来大量消极的社会后果，引发了许多犯罪，造成社会财富两极分化，损害了经济和国家安全。

在俄罗斯大型国有企业私有化过程中，一些潜力雄厚的资源、原料型企业如石油开采、冶炼、有色金属、航空企业等被迅速瓜分。前苏联时期花费了巨大的成本建起的规模庞大且数量众多的国有资产转瞬间化为乌有。

私有化既没有实现收入目标，也没有达到效益目的，实际上成为了一些国有优势企业的“大拍卖”，为精英阶层瓜分国有资产提供了机遇和依据，使少数人借机暴富，并借此跻身政坛，为俄罗斯创造了一大批把持政治的“财团巨富和金融寡头”。

俄罗斯主要寡头（左上起至下）：罗曼·阿布拉莫维奇、奥列格·杰里帕斯卡、阿利舍尔·乌斯曼诺夫、弗拉基米尔·波塔宁、米哈伊尔·普罗霍罗夫、根纳季·季姆琴科、瓦吉特·阿列克佩罗夫、彼得·阿文、阿尔卡季·罗滕贝格。来源.Pexels

在这一场疾风骤雨般的私有化进程中，社会情况急剧分化，寡头财团如雨后春笋般涌现，而民众一无所得，俄罗斯迎来了延续数年的通货膨胀，卢布飞速贬值，居民存款和养老金迅速蒸发。改革派心心向往的私有化，使俄罗斯除了军事影响，在其他各个指标上都变成了一个二流国家。

后患无穷：祸国殃民的严重后果

俄罗斯私有化的危害是极其严重的，在各个方面都导致了无可挽回的巨大影响。

首先，操之过急的私有化使国有资产大量流失，财政状况急剧恶化。据统计，在几年时间里，俄罗斯约有500家大型企业被以72亿美元的低价出售，但这些企业的实际资产要达2000多亿美元。

1995年阿布拉莫维奇（寡头）和俄罗斯总统叶利钦的助手别列佐夫斯基（寡头）两人各出一亿美元获得国有的西伯利亚石油公司（现俄罗斯天然气工业石油公司）。之后该公司的价值迅速被评为数十亿美元，因而该私有化交易得到很多争议。来源.Pexels

在1992~ 1994年期间，俄罗斯共计有64829个企业进行了私有化改造，占4年间私有化企业总数的一半以上。但在1993~ 1996年的4年中，俄罗斯私有化的收入只占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的0.02% ~0.04%，只占预算收入的0.13%~0.16%。

国有资产的严重流失，致使俄罗斯传统的工业部门衰落。私有化后，俄罗斯航空制造业的生产能力只有原来的12%—15%。以前每年生产400架各种类型的飞机，现在生产大大萎缩，每年不超过20架。1996年俄罗斯经济的损失是前苏联在二战中损失的2.5倍。

而大量国有资产流入私人之手，使得财团寡头参与政治，很多官员出现了以权谋私、贪污受贿的行为，腐败行为大大增加。1996年仅私有化主管部门—各级国家财产管理委员会就有 152 位官员、6000 名负责拍卖招标的人员被检察机关起诉。

特别是1996年寡头出资赞助叶利钦连任后，部分寡头变本加厉，向当局要求政治回报，甚至进行要挟。少数财团乘机控制新闻媒体，借机操纵政治，分享权力，成为俄罗斯社会生活中的毒瘤。

维克托·维季马诺夫在其《俄罗斯私有化——世纪性骗局》一书中指出，俄罗斯每年公开流出300亿美元，而每年的腐败金额则达到3000亿美元，据国际货币基金鉴定委员会确定，2006年这一数字比2002年翻了7倍。

其次，私有化未能达到提高经济效益的目的，损害了俄罗斯产业部门的竞争力。俄罗斯私有化后的企业经济效益并没有提高，反而由于国外产品的冲击，失去了自己的市场。而试图以私有化吸引外资的努力也以失败告终。

再次，私有化严重损害了俄罗斯国家安全，私有化纲领中没有顾及国家的经济安全和国防安全，过急的实施办法激化了社会矛盾，造成了社会局势紧张，严重影响了国家和社会安全，危害社会稳定。

随着私有化进程的推行，俄罗斯社会中贫富差距不断扩大，底层人民陷入穷困之中，社会两极分化日益严重，贫富对立激起了社会大多数百姓的不满情绪，导致了社会的紧张状态。

私有化和休克疗法下的俄罗斯民众，连基本生活都难以为继来源.Pexels

比如说在1994年6月底，叶利钦宣布俄罗斯已有70%的工业企业实行了私有化，俄罗斯社会4000万人成为股票持有者。然而，根据真正的社会调查，真正在私有化中分得好处的只有70至90万人，极少数人取得了大部分利益，而大多数人最终分到手的只有一张毫无用处的空头支票。

俄罗斯人用横幅抗议改革造成的经济萧条：“把红头发人（代指丘拜斯）关起来！”

根据调查显示，有68％的俄罗斯人认为90年代被私有化的国家财产事实上并没有回到人民手里，而是在政治精英之间进行了重新分配，20％的人认为很难回答，只有12％的人认为还给了人民。

除此之外，在私有化过程中，由于企业改组和破产数量增多，使得俄罗斯社会已十分严峻的就业形势更加恶化，失业人口迅速增长，而这则引发了犯罪行为的增长，大量失业人口涌入，俄罗斯黑帮势力扩大，社会治安状况急剧恶化，在经济领域的犯罪更是猖獗。

俄内务部资料显示，1993-2003年共计发生了10万多起重大犯罪案件，其中一半的案件都与私有化有关。

俄罗斯黑手党就在在苏联向俄罗斯社会转型中壮大的犯罪团伙来源.Pexels

私有化给俄罗斯经济和安全带来严重负面影响的同时，还导致了十分严重的政治斗争和社会冲突，引发了大量社会问题。私有化触及社会各阶层的切身利益，改变了社会的利益格局，激化了本已十分尖锐的社会矛盾，成为经济主管官员、新旧企业主、外资、私有化主管部门、普通职工之间社会冲突的导火索。

在私有化的运动中，损失最大的是俄罗斯的平民百姓，这些满心期待通过均分国家财富获益的广大人民，经济遭受重创，生活陷入困顿，他们失去了一切，换来的却是一个国力衰退、疲敝不堪的糟糕局面。

为克服私有化的后果，改变俄罗斯的现状。2000年，普京在就任总统后不久，就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他巧妙地抓住时机，利用矛盾，消灭寡头财团，大力发展经济，改善社会状况。时至今日，普京总统的经济治理和政治整顿行动得到了社会广大人民的支持，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预期的经济目的，取得了良好的社会效果。

寡头俄罗斯尤科斯石油公司总裁霍多尔科夫斯基2005年被捕入狱（2013年被特赦），这一事件极大的震慑了俄罗斯其他寡头。来源.Pexels

黑羊 ∣ 地缘谷成员

参考资料：俄罗斯经济私有化的后果及教训. 张树华;国企私有化毒害俄罗斯.王孝经;20世纪90年代俄罗斯私有化评析.姜宏;俄罗斯私有化改革的过程、影响及对我国的启示.周美彤;俄罗斯私化的后遗症私有化的“正当性”讨论及启示.李红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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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私有化危害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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