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里戈任真相：厨子、特工和坠机

谁想得到肉，

那他也得啃骨头。

——瓦格纳

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爆发。

圣彼得堡的“厨神”斯皮里顿·普京，看到大街上蓬勃涌现的一张张亢奋的脸，以及在水兵刺刀下瑟瑟发抖的地主恶霸，忍不住肾上腺素飙升，加入到疯狂的人群中，还狂吻自己的妻子，大喊大叫：革命啦，人民可以当家做主了！

好景不长。

革命的火焰烧得太猛，不只燎掉了沙皇政府，也烧没了斯皮里顿存在银行里的全部积蓄。与此同时，圣彼得堡出现饥荒，粮食供应短缺，家家都在挨饿受冻。无奈之下，一代名厨斯皮里顿挥别菜刀，带着全家老小，回到老家波来诺沃。

这天，就在斯皮里顿躲在捉襟见肘的小屋里喝伏特加解闷之际，新政府的一个干部登门拜访，邀请斯皮里顿去莫斯科工作。斯皮里顿打了个酒嗝，漫不经心问道，啥工作呀？干部回答：给列宁一家做饭。

斯皮里顿满口答应。

就这样，斯皮里顿一个华丽转身，成了领袖家的大厨。列宁逝世后，这位厨神凭着高超的厨艺，又成为斯大林的私人厨师。

治大国若烹小鲜。

多年后，厨神的孙子名扬世界，他的名字叫：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普京。

1961年，圣彼得堡（当时叫列宁格勒）的另一个“厨子”出生。

“厨子”普里戈任曾就读于列宁格勒第62体育寄宿学校，该学校以培养奥运会运动员闻名，普里戈任主攻滑雪，若非因为受伤，他极可能成为一名职业滑雪运动员，并在奥运会上大展风采。

命运给了普里戈任另一种扬名立万的方式。

根据1979年的前苏联政府记录，18岁的普里戈任因盗窃被判两年缓刑，缓刑期间，普里戈任又犯下一起盗窃案，他和同伙闯入一间公寓，窃走一个花瓶、一个餐巾架和六个酒杯。

这三种被窃物件，似乎暗示了普里戈任的命运，餐巾架和酒杯这两件厨具暗合了他未来以“大厨”身份发迹，而他苦心孤诣创立的瓦格纳雇佣军实际上只是一个易碎的“花瓶”。

此后，普里戈任的违法行为越来越严重，最终在20岁时因抢劫被判入狱13年。

1990年，拜东欧剧变所赐，服刑9年的普里戈任出狱，此时的他，已将近30岁，苏联解体后，私有化浪潮汹涌澎湃，普里戈任发挥厨子技能，在圣彼得堡开了多家热狗摊，一个月挣1000美元，是当时普通俄罗斯人一年的收入。

五年后，普里戈任与朋友合伙，在圣彼得堡涅瓦河畔开了“老味道”餐厅，1997年，又开设了利用旧船改造的水上餐厅“新岛餐厅”。

这期间，普里戈任因为“会做菜”兼头脑活泛得到了时任圣彼得堡副市长普京的青睐。

开店之初，普里戈任为招揽生意，找来火辣的脱衣舞女郎给食客助兴，后来，普里戈任逐渐发现，抓住食客的味蕾才是王道，脱衣舞女郎只是“鸡肋”，遂解散后者，致力于改善菜品，同时标榜开放和草根立场，定下一条规矩——永不举办封闭式聚会。

为此，普里戈任拉黑了许多俄罗斯各界名人，直到有一天，普京慕名而来，并成为这里的常客，普京要求餐厅不许因自己的光顾而关门。

普里戈任的用心经营加上普京等名人的光顾，让普里戈任的餐厅成为圣彼得堡时尚餐饮的地标，尤其是由旧船改造而成的水上餐厅新岛餐厅。

普京曾多次在新岛餐厅举行重要活动。每到这时，普里戈任常伴左右，与世界政要名流同框，有时还亲自上菜和清理餐盘。法国前总统希拉克、美国前总统小布什、印度总理莫迪都曾是新岛餐厅的座上宾。

2003年，普京在“新岛”举办生日晚会，普里戈任借此进入普京的核心圈子，普里戈任的公司承包了俄罗斯军队和学校的餐饮服务，并负责组织国宴，因此，普里戈任被媒体称呼为——普京的大厨。

这位大厨的“国家订单”以10亿卢布计，很快靠着与普京的交情，赚得盆满钵满，他购买了价值1亿美元的房产和121英尺的游艇，闲着没事，就乘坐私人飞机去旅行。

2018年，美国司法部起诉普里戈任，称其为巨魔工厂提供资金，普里戈任登上了FBI的头号通缉名单，对此，厨子颇为骄傲，他说，我一点也不沮丧，因为我上了那个名单，如果他们想见魔鬼，就让他们见吧。

对于干涉西方选举的指控，普里戈任供认不讳，我们已经干涉，我们正在干涉，我们将继续干涉。

普里戈任在2014年成立瓦格纳集团，该名称取自19世纪德国作曲家瓦格纳，成立之初，瓦格纳集团曾与亲俄乌克兰叛军并肩作战，帮助俄罗斯吞并了克里米亚半岛。随后，瓦格纳集团参与叙利亚内战，开始进军非洲。

在俄罗斯，私人武装公司不受法律承认，俄乌冲突爆发前，普里戈任多次撇清与它的关系，直到2022年才承认自己是该组织的建立者。

瓦格纳除了提供军事和安保服务，还将触手伸至各个赚钱领域，如采矿、伐木、海关、酿酒、电影等。瓦格纳集团参与制作的《地狱尖兵》，成为当年讲述乌克兰战争的代表影片，为人侧目。

戈瓦纳集团在非洲各地有5000名雇佣兵，欧美官员为此频频与非洲官员举行闭门会议，讨论如何遏制瓦格纳集团的扩张。

俄乌冲突爆发后，普里戈任的瓦格纳集团真正有了用武之地，这对于一个厨子出身的野心家来讲，可能是一生中最好的机会，但也极可能给他带来灭顶之灾，看看历史上那些雇佣军将领的下场就知道了。

马基雅维利在《君主论》中，甚至提到雇佣军的“忠诚”不可信。

迄今为止，瓦格纳集团在俄乌冲突中到底起到了什么作用，其实依旧是个尚未完全解开的谜题，瓦格纳雇佣兵是如何跟俄罗斯正规军打配合的？那些俄罗斯正规军统帅对于这个飞黄腾达的“厨子”是何看法、有无压制欺凌，其具体内幕仍然有待挖掘。

我们知道的是，在2023年5月，瓦格纳雇佣军耗费10个月，仍未能拿下仅有8万人口的小城巴赫姆特。

普里戈任将雇佣军的作战失利归罪于俄军高层，并在Telegram等社交媒体中大肆表达对绍伊古、格拉西莫夫等俄军头领的不满，称他们仅仅把瓦格纳当成进攻用的炮灰，而不给瓦格纳充足的补给。

在一段录制视频中，普里戈任在战地现场，怒火攻心，咆哮道：这是某些人的儿子，某些人的父亲，这些只是今天阵亡的，他们血还没有凉，而你们的儿子在干什么？在夜总会享乐。

历史中不乏杯酒释兵权的案例，对一个无法完全控制的雇佣兵组织头目，他自然可能会成为当代俄罗斯版“伏特加释兵权”的首选对象。

2023年6月10日，俄罗斯国防部长绍伊古表示，俄罗斯国防部已下令，包括雇佣军在内的所有武装在月底前与国防部签署契约。

这个泛着伏特加酒嗝儿味道的强制性命令，现在看来，可能是普里戈任的最后机会，但这个厨子已经走得太远了，做得太大了，如果他不甘心多年打拼的心血付诸一炬，摆在他面前的道路那就只有一个。

6月11日。普里戈任拒绝与俄罗斯国防部签署任何合同，并在6月23日那个兵戈之夜，调转矛头，扬言进军莫斯科，向绍伊古等人复仇，只提绍伊古，不提普京，这种行为在古代历史上有一个专门的说法——清君侧。

普京与绍伊古

冲动是魔鬼，6月24日凌晨2时04分，瓦格纳雇佣军进入罗斯托夫，并击落一架俄罗斯军用直升机，事情发展至此，再难有转圜余地，此刻，这位厨子的心情，是兴奋，是紧张，是愤怒，是恐惧，还是五味杂陈，在炮火纷飞中回首前尘往事，想必会扼腕叹息，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步，老味道饭店的美味珍馐和水上餐厅里狂欢的盛宴不可复得，走在越来越孤独寒冷的高纬度通天之路上，四处尽是冰山和悬崖。

回头太晚，回头太难，当莫斯科电视台一遍一遍播放着天鹅湖的优美舞姿时，厨子的下场仿佛如到点就要开席的晚宴已经被提前预定。

克里姆林宫的那位主人久经考验，从高度紧张的冷战时代到风起云涌的现在，三杯两盏烈酒，何惧晓来风急，装甲车趁着月色开上莫斯科街头巡逻，国家杜马和红场等地的士兵全副武装，严阵以待，俄军在通往莫斯科的道路上设置了检查站，通往俄控顿涅茨克地区的道路也被封锁。

莫斯科没有眼泪。

在白俄罗斯总统调解下，本就外厉内荏的厨子哑了火，得到保证后，前往白俄。

然后是厨子的并不漫长的谢幕，那些无力的辩解之词，诉说着瓦格纳雇佣军向莫斯科行军是为了自救，而不是为了推翻俄领导层。

6月29日，普京在克里姆林宫会见了普里戈任。

特工和厨子，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够写一部百万字的惊心动魄的故事，从举杯畅饮的往昔到关系破裂的现在，如果剥掉那些庞杂的细节，厨子心中最意难平的可能是他为进入普京的核心圈子付出了自己的所有，一路披荆斩棘，却只能叨陪末座，永远处在最边缘，而俄乌战争以来的登堂入室的机会，令厨子自以为可以和他心中的宿敌绍伊古一争高下，到最后才发现其实这只是一种错觉。

绍伊古从小就含着金汤勺长大，其父是前苏联高层权力圈中的重要人物，打小浸淫在权力中心，后来，又助力普京成为莫斯科政坛的头号人物，当普里戈任脱去充斥热狗味儿的白大褂笨拙地挤入精英阶层时，绍伊古已是普京老友，二人饮酒赋诗，一起度假，钓鱼，狩猎，晒日光浴，这是横亘在厨子面前无法跨越的深深鸿沟，厨子已然做到了他人生中的极致，但仍不满足，要试图跨越他和普京之间这深不见底的鸿沟，结果一脚踏空，成千古恨。

2023年8月23日，普里戈任搭乘的飞机在俄罗斯特维尔州坠毁，包括机组人员在内的10人全部遇难，飞机上除了普里戈任，还有瓦格纳组织的另一位创始人乌特金。

风云时代，豪赌人生，高来高去，难免跌低。

本文作者：哲空空，蓝钻故事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