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欢送的“领导”

作者: 正义路上

本文转载自:逆行无悔(ID:CaptainWuya)

今日,官方发布了傅政华被提起公诉的消息(详见傅政华被提起公诉)。由于最近大瓜不断,群众并不缺瓜吃,而且司法机关对傅提起公诉也在意料之中,使得这则新闻愈发显得平淡无奇,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涟漪。

那些被欢送的“领导”

    但读到这则新闻,却使逆行君想起了去年曾经写过又被毙掉的一篇文章,今日翻出再读,觉得仍有思考价值和警示意义,依旧感慨万千。

    因为傅代表的是一类官员,也代表了一种官场现象,他们出事,不仅仅是因为贪污受贿,也因为在错误政绩观影响下的那种胡作为与乱作为。这种政绩观的特点就是作秀和折腾,通过大搞形式主义来体现政绩并获得内心的满足感。

 

    2018年3月份全国两会结束后,时任公安部常务副部长的傅政华被任命为司法部部长。逆行君闲聊时说,公安系统的可以松口气了,司法系统的“好日子”来了。有好事者问逆行君,那司法系统什么时候能松口气?逆行君诡谲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我们当代官场有一个有趣的现象,有的领导干部任职期间在本单位本系统口碑不佳甚至很差,但在对其提拔任用或者交流任职时却会受到下属的最真挚、最热烈欢送,如果不是城市有禁放要求,估计放鞭炮的都有。不怕被提拔,只要能调走,这是下级对此类领导的热切期望。更有趣的是,这些调走时受到欢送的领导,若干年后往往会出事,而傅政华就是其中之一。

     大多数老百姓对政法系统中的高官一般不会有什么印象,但傅政华除外,因为傅在担任北京市公安局局长期间热衷于各种巡逻,骑车巡逻、配枪步巡、便衣巡逻等等,巧的是傅政华巡逻时总会与记者“偶遇”,所以宣传报道就必不可少,群众自然就会对此人有些印象甚至有不少好感。

那些被欢送的“领导”

(新闻原题:傅政华新年夜配枪巡逻被群众认出愉快合影)

    而傅在其供职的公安系统和司法系统,口碑却总体偏差,主要源于长期的折腾和作秀让基层民警苦不堪言,特别是在监狱戒毒系统,虽然其供职时间仅3年,但下级民警怨声载道。

    2021年10月2日上午傅政华被双规的消息发布后,全国监狱、戒毒民警一片欢呼,据说有的监狱甚至把大喇叭里的每日一歌换成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切都印证了逆行君当年的预言。

    为什么傅政华落马会在监狱、戒毒民警中引起如此大的好评?在继续下文之前,先介绍政法系统的一点常识。

    我国政法系统是由公安机关、检察机关、审判机关、司法行政机关和国家安全机关组成,这些系统的工作人员中都有人民警察,简称民警。

    其中,老百姓最熟悉的是公安机关的人民警察即公安民警,隶属于公安部,其比例超过全国警力的90%。其余的10%为:

    1.国家安全机关的人民警察,隶属于安全部,他们虽是警察身份,但一般不会着装出现在公共场合,大多工作在隐秘战线,所以老百姓通常对他们没有什么概念;

    2.监狱、劳动教养管理机关的人民警察,隶属于司法部,主要是监狱、戒毒所的民警(劳动教养制度已于2013年底取消,劳教机构已撤销),如果自己或者家人、朋友没有犯事不需要探监,一般也接触不到;

    3.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的司法警察,隶属于最高人民法院和最高人民检察院,数量极少,负责检察机关、审判机关的司法事务。

那些被欢送的“领导”

    (以上不同系统的民警,可以通过其警服左臂臂章上的“公安”、“安全”、“司法”、“法院”、“检察”等字样进行区分)

    傅政华的职业生涯主要是在政法系统中最为庞大的公安系统度过的,从部队退役的战士当了最普通的民警,三十几年来,又从普通的民警干到了公安部常务副部长,成了公安系统一人之下,百万人之上的大人物,虽然这其中不乏各种机遇和伯乐的成全,但也足见其绝非凡人。

    在官场平步青云的傅政华一直以来就在犯同样的错误,就是过于自信。这与其自身的性格和工作经历有关,更与其成为领导干部之后放松自我要求和学习,导致信念丧失、纠错机制失效有关。

    傅政华是刑侦出身,主导或参与破获了不少大案要案。搞刑侦的都知道,刑侦工作很艰苦,但案件侦破后的那种成就感却是常人无法体会的。傅正是在这种成就感的冲击之下,变得过度自信和自恋,导致其越来越脱离实际,特别是把对待犯罪分子那一套移植到了其所管理的警察系统。

    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如果用错了对象,极有可能适得其反。

    傅还是一个思维活跃的人,经常会有一些奇思妙想。领导干部思路开阔、勇于创新本来是好事,但要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施前应当进行必要的调研、征求意见,开展论证,用集体智慧和集体决策来降低风险,让纠错机制发挥作用,避免产生重大问题。而在傅担任公安系统要职特别是担任“九门提督”期间,却经常拍脑袋想一出是一出,做了很多无用功不说,还把基层民警折磨得苦不堪言。

     必须要承认,公安系统确实是一支非常能吃苦,非常能战斗的队伍,公安民警的韧性极强,见多识广、头脑灵活,对傅的各种不切实际的要求一面极力忍受,一面变通处理,因此,虽然傅在公安系统折腾了多年,但上下级之间已逐渐磨合适应,所以许多矛盾问题并没有激烈爆发出来,这就使得傅越来越自信,更加认为自己所做的一些决策都是正确的。

    但傅政华掌舵司法部之后,着实让司法行政系统特别是工作相对单一封闭的监狱戒毒系统的民警领教了这个来自公安机关的铁腕人物。互相的不适应、互相的看不上,使各种问题矛盾充分地暴露了出来并逐渐走向激化,最具影响力的就是傅提出的“瞪眼班”。

    2018年10月4日,辽宁省辽源监狱2名在押重犯越狱,这在近几十年来是极其罕见的,也让上任刚半年的傅政华十分恼怒,其在未经充分调研论证的情况下,在全国监狱戒毒系统强制推行“瞪眼班”。

    所谓瞪眼班就是监狱、戒毒所的值班室全部撤床,值班民警一天24小时不能睡觉,只要在工作岗位上,就必须瞪着眼睛。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监狱和禁毒所的民警与武警的值班方式是不一样的,值班武警负责监狱内全区域全天候警戒,一般2小时换一次岗,必须保证一直“瞪眼”。而值班民警是负责其当值一整天的监区管理和突发事件的处置,并不需要24小时不眠不休,就像医院的值班医生一样,有事随时处理,没事可以在值班室休息。

    同时,由于民警的职责分工和警力配置不同,基层单位民警的数量无法像武警那样实行2小时轮班,所以强行安排24小时“瞪眼班”,给基层民警增加大量毫无意义的工作和极大的负担,很多基层单位持抵触态度。

    傅见“瞪眼班”推行有阻力,于是在一次全国会议上讲出了那句“不撤床,就撤职”的名言。

    在傅的心里,感觉这句话说得很带劲,很押韵、也很霸气。总有那么一些领导会为自己说出这种霸气的话而沾沾自喜,心理满足感爆棚。实际上,这恰恰与以人为本的法治社会背道而驰,典型的人治思维并涉嫌滥用职权。

    在强硬推行“瞪眼班”一段时间后,相继出现民警猝死在值班岗位上的现象,傅不但没有叫停“瞪眼班”,也没有进行反思,反而说出了让基层民警瞠目结舌并彻底寒心的一句话——“基层干警素质太差,上个夜班都能把人上死”。

    从此,傅政华在基层干警眼中人设彻底崩塌,更被冠以“当代酷吏”称号。

    按照字典解释,酷吏是指滥用刑法残虐百姓的官员。在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历史中,从来就不缺酷吏,而酷吏也往往没有好下场。从战败而死、尸身遭车裂示众的商鞅和被腰斩于咸阳闹市的李斯,到“请君入瓮”的来俊臣,其结局也是弃市,被斩之后,百姓争割其肉。

    酷吏是封建专制社会的产物,新中国成立后,传统酷吏就已经没有了滋生土壤和生存空间,但像傅政华、孟宏伟(原公安部副部长)、王立军(原重庆市公安局局长)、刘新云(原山西省公安厅厅长)等此类官员却被下属冠以当代“酷吏的称谓,因为不讲人性酷爱折腾是他们的共同特点

    他们大权在握、头脑灵活,能说会道,奇思妙想不断,不接地气,布置的往往是Mission Impossible,靠折腾下级来谋取所谓“政绩”和自我心理满足;

    他们嘴上讲的是学习贯彻各种会议精神,实则自己都没有吃透会议精神,没有认清社会形势和发展趋势,仍以“官老爷”的心态自居,独断专行,拍脑袋决策、行事霸道,不容一切质疑

    他们打着对党忠诚的旗号,拿对人民负责说事,提出的工作要求往往脱离基层实际,胡作为乱作为,既浪费了国家资源、又损害民警的身心健康和家庭和睦;

    他们好大喜功,热衷作秀,工作浮夸,爱搞形式主义,常说大话、说狠话,看似对工作要求严格,实则违背人性和社会规律,做的是无用功,施加的是反作用力;

    他们过度自信,极度自恋,自我膨胀,表现欲强,喜欢自夸,更喜欢被别人夸,贪图虚名,追求各种头衔装x,以显示自己的高水平和与众不同;

    他们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对上唯唯诺诺,对下要求苛刻,天天把人民挂在嘴边却不把民警当人民,有的甚至把下属当成家奴,随意训斥甚至打骂,动辄以追责处分进行恐吓;

    他们身体强健、精力旺盛、没有家庭、常住单位,以加班为荣,以回家为耻,以开会为乐,引导了畸形的工作作风,营造了恶劣的工作氛围。

    总而言之,此类“当代酷吏”就是把自己的“政绩”、个人的利益和畸形的心理满足感建立在让别人痛苦之上,他们被组织处理,被司法机关惩罚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想调动民警的工作积极性,那就必须把民警当人,给予适当的激励,民警才给你卖命,而不是用“酷吏心态简单粗暴应对,更不能因为下级有意见就轻易给下级扣上党性教育不到位、思想觉悟不高的帽子。

    古今中外无数的事实证明,那些给别人扣帽子的人,迟早会把帽子扣回到自己头上;那些不坚持实事求是、不尊重社会规律、违背人性而一意孤行的人,终将受到历史规律的惩罚。

    作为党员领导干部要不断加强学习,提高党性修养,树立正确的政绩观,接受广泛监督才能避免犯错误。深刻学习领会中央精神不是用嘴说的,而是要用心去体会、去思考、去反思,要用行动去践行。

    希望所有领导干部把刀刃向内、刮骨疗毒先从自己做起,坚持实事求是,切勿刚愎自用,做一个讲人性、有温度、有智慧、有格局的领导,千万不要做那种无谓折腾而被下级欢送的领导,否则若干年后,给人们留下的很可能只剩茶余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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