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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牌帝国，会陷入分裂吗？

• 欧陆风华, 西风吹
作者：许张文龙

本文转载自：一界oneworld（ID:yijie_20200518）

老牌帝国，会陷入分裂吗？

老牌帝国，会陷入分裂吗？

这数十年来，老牌资本主义殖民帝国英国似乎走入了一个怪圈，政局动荡使首相如走马灯似更换，通胀高企经济遭受巨大冲击，面临长期衰退风险。而这个昔日所谓的“日不落帝国”如今甚至连国家的统一也无法保证，苏格兰独立、北爱尔兰问题……英国内部的分歧愈发有难以弥合之势。

01

历史渊源

英国内部长达数百年的纠纷要从公元5世纪说起。此时，继西罗马帝国撤出驻军后，盎格鲁撒克逊人趁机入侵大不列颠的中南部地区。南部的凯尔特人被迫迁往大不列颠的西部地区，而北凯尔特人试图追回曾经所属领土的计划也被迫中止，形成如今的苏格兰民族。历史上的这次外来民族入侵成为英国内部无法形成民族文化认同的 “心结”，而各国长达百年的恩怨也就此开始。
英格兰在这一历史时期处于“内忧外患”的混乱时期，而其他国家也深受其害，几遭波折。继英格兰结束 “七国时代”，整个大不列颠岛又遭受了维京海盗的劫掠和入侵。随后诺曼底公爵“征服者威廉”成功夺取英格兰王位，建立了英格兰历史上第一个中央集权王朝。随后，苏格兰被迫接受英格兰源源不断的政治联姻，爱尔兰也遭到入侵，未能幸免。这一联姻政策也折射出英格兰试图收服其他各国并实现共主的政治野心，而其他各国的政治决策也由此长期受到英格兰的干扰。在这一时期，大不列颠岛各国统一的契机开始显现，为接下来各国的兼并与融合做出重要铺垫。
到公元13世纪，英格兰进入金雀花王朝，国王爱德华一世在成功占领威尔士之后，意图收服苏格兰的野心迅速膨胀。而伴随着苏格兰国王亚历山大三世的去世，爱德华一世在苏格兰贵族的王位争夺战中被邀请成为继承人选拔的仲裁者。事实证明，苏格兰的这一决策无疑是“引狼入室”。爱德华一世在试图控制傀儡国王无果后，直接对苏格兰发动战争，并宣布苏格兰和英格兰同属英王统治。这一系列举动严重损害了苏格兰人民的民族自尊心，著名的苏格兰独立战争爆发了。而苏格兰人民也在民族英雄威廉·华莱士和苏格兰王位继承人罗伯特·布鲁斯及其后人的不懈斗争下取得了独立战争的胜利。由此看出，各国在长期的历史纠葛中积怨已久，这条“统一之路”也注定无法一帆风顺。
老牌帝国，会陷入分裂吗？
16世纪至17世纪初，英格兰都铎王朝伊丽莎白一世执政期间，英国专制王权和民族国家得到巩固。同时英格兰开始有条不紊地征服爱尔兰，但这一做法非但未能如愿，反而激起了爱尔兰民众的民族情结，爆发多次大规模起义。伊丽莎白一世膝下无子，议会便将英格兰王位授予其侄孙苏格兰国王詹姆士六世（在英格兰则称为詹姆士一世）。自此，两国于1603年终于归于一主统治，形成“共主邦联”。随后国王查理一世的同化政策激起了两国深埋已久的民族矛盾，并最终将 “战火”蔓延到了整个英国，直至英国资产阶级革命的爆发。两国的关系也一度陷入“分裂”的僵局中。
18世纪初，英格兰提出“完全合并”的主张，起初这一要求遭到苏格兰的断然拒绝。但此时由于苏格兰的巴拿马殖民计划“血本无归”，苏格兰本国国民经济状况已经濒临崩溃。因此，苏格兰不得不在慎重考虑的情况下与英格兰签订《1707年联合法案》，接受英格兰的援助。而苏格兰在做出“放弃政治独立”这一让步的同时，也极大程度上保留了自己的司法体系和宗教文化，这也为如今苏格兰寻求独立提供重要基础。
18世纪后，英国通过海外殖民扩张成为海上霸主，爱尔兰也不得不屈服于英格兰的强大实力，因此在1800年签署《1800年联合法案》，大不列颠王国与爱尔兰王国正式合并。合并后的联合王国进入鼎盛时期，各王国也从海上殖民和贸易中获得巨大的利益。但从1845年开始，爱尔兰的马铃薯染上了“晚疫病菌”，马铃薯发霉变烂无法食用，一场长达7年的饥荒在爱尔兰全国范围内蔓延，将近100万爱尔兰人被饿死。这一突发事件导致爱尔兰人原本被暂时缓解的民族情绪被彻底点燃，不列颠群岛终究难以回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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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战结束后，英国受到战争的重创，无法顾及国内各成员国的状况。爱尔兰在民族主义浪潮的影响下趁机重组议会，宣布独立，爱尔兰独立战争最终爆发，爱尔兰最终在1921年正式成为自治领。由于爱尔兰北部有6个以新教徒为主的郡选择留在英国，这6个郡便成为了现在的北爱尔兰。而爱尔兰的独立也让苏格兰看到了本国发展的另一种可能，为日后苏格兰争取本国独立提供“蓝本”。
两次世界大战后，英国的综合国力在战争的打击下受到严重削弱，苏格兰也无法继续在 “联合王国”中获得相应利益，反而因英国的牵扯呈现“下滑”的趋势，一直被压制和淡化的民族主义情绪也愈发高涨。英国不得不进行相应的“权力下放”，在1998年，英国政府根据1997年时通过的公民投票决议，公布了苏格兰法案，确定消失了接近三百年的苏格兰议会要再次成立。而持续性的“权力下放”尽管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民族主义者所带来的巨大压力，但也为苏格兰带来更多的自治权力，最终造就了苏格兰民族党一跃成为苏格兰议会第一大党、苏格兰要求进行独立公投、民众要求本国独立的呼声日益高涨这一无法挽回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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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制度前提

回顾了英国各区域各民族的历史，再来看君主立宪的政治制度首先在英国产生这一事实就不足为奇，对英国一国却有四支国家足球队就不难理解了。

从封建王权到近现代意义上的宪政王权，英国走过了一个漫长的过程，而正是这个过程形成了英国宪政制度的框架。众所周知，英国并没有成文的宪法法典，宪法是八百余年习惯法的总和。从英国宪政体制的架构形成来看，主张保守和尊重传统必然成为英国政治制度的鲜明底色。对不成文的习惯的长期遵守使英国政治制度的基本原则本身就具有模糊性，给宪法体系的调整和适应提供了充足的空间。因此，英国的政治权力观念对传统意义上的三权不做严格的划分，三权的配置也根据实际情况而不断调整。
而从共主邦联到成功联统，联合王国的来历也具有传统性、保守性与渐进性。由于联姻而造成的血脉融合才构成了联合王国王室统治全英伦三岛的合法性。而后英格兰凭借强大的经济影响力和控制力以及合并后巨大的利益才成功迫使两个联合法案的成功签署。如今联合王国的法理基础就是这些习惯文件，作为封建传统政治的延伸，这种传统必然同时具有不彻底性，即英国不成文宪法的巨大漏洞。由上文所述，自这两个法案签订以来建立的联合王国，与其说是一个政治联合体，倒不如说是一个“利益联合体”。而这种联合体，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不稳定性。面对如今英国“日薄西山”的状况，联合王国各部分寻求自治乃至独立就不足为奇了。因此，各王国实体的自治与独立不仅有政客的经营运作，也有强大的民意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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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主义在当前的困境中具有天然的土壤，英国的制度特色也为民族主义提供了充足的施展空间。例如，苏格兰的司法体系独立于联合王国之外，混有大陆法系的特征，英国最高法院对苏格兰的刑事案件没有终审权。英国国内的统一观念也并不强，民众介绍国别时更愿意称自己为英格兰人、苏格兰人、威尔士人、爱尔兰人而不是不列颠人、英国人。这些都为民族主义思潮、民族主义政党的出现与壮大奠定了现实上的基础。

03

政党裂痕

众所周知，政党政治在英国政治舞台上占有重要戏份，在目前英国正面临分裂危机的情况下，除英格兰以外，以苏格兰为首的英国各部分都或多或少存在脱英的想法，民族主义政党在英国的崛起已然成为一种趋势。而自从英国脱欧后，国家分裂的危机有增无减。为剖析这种情况的内部原因，就不得不从四部分政党主张入手进行综合考虑。
首先来看一下苏格兰的情况。自1934年苏格兰民族党成立以来，其就以苏格兰独立为主要政治目标，这也正与苏格兰民众的“小国情怀”相契合。进入60年代，英国殖民体系土崩瓦解与英国经济的下行趋势，让苏格兰的“小国情怀”再次萌发。随后，苏格兰民族党迅速发展壮大。2011年后，进一步扩大席位优势的苏格兰民族党信心满满，在充分准备之后于2014年进行了第一次独立公投。虽然并未达成脱英目标，但是极高的参与率还是让民族党看到了希望。近一段时间推动苏格兰脱英的因素主要有以下几点：首先是英国脱欧。
苏格兰一直不支持脱离欧盟，在英国脱欧后，苏格兰更加迫切地希望以独立的身份重返欧盟，进行独立的贸易以恢复发展其经济；其次是苏格兰北海油气田的发现，这使苏格兰在能源危机深重的当下的底气更足；再次是苏格兰独立的历史文化和宗教等社会基础强大。民族党党首斯特金的表态较为激进，她提出的一些措施成功获得选民的关注与支持。同时，英格兰的防疫不力也使 “更多人质疑英国是否是一个稳定而有能力的实体”。这些因素使苏格兰民族党对于苏格兰独立的态度愈发强硬，表示“绝不做任何英国首相的囚徒”，并计划于2023年10月19日进行第二次独立公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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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英格兰这一边，其主流大党在民族问题中考虑更多的是政党竞争中的利益关系，即不同民族对民族自治的要求是否符合自身对政治力量与地位的要求。但无论如何，大党都不会把本党利益凌驾于国家利益之上，毕竟获取执政地位的前提是国家整体利益和主体民族大多数对其政策的认同。
总体来讲，保守党和工党两大党都是统一主义政党。面对国内的民族主义的挑战，保守党素来持强硬立场，坚决主张维护国家统一和中央权威，甚至反对给予少数民族地区部分自治权以软化其民族独立主张。但它的右倾和强硬也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独立力量。工党本希望利用政治分权安抚苏格兰民族主义情绪，同时从法理上保证分权的限度，从而达到消除民族分离主义、巩固联合王国之目的。借此机会，工党也可扩大它在苏格兰的影响，从而保证苏格兰工党票仓之目的。但由于工党低估了苏格兰民族党的发展潜力，最后只落了个“自己搭台，别人唱戏”的尴尬境地。
但在国家分裂危机面前，两大政党还是站在一起，通过签署进一步向苏格兰放权的协议暂时维护了国家的统一。由此观之，英格兰对国家统一的底线是相当明确的，但若牵扯到根本利益，也会对其做出适当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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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说到北爱尔兰。北爱尔兰部分政党势力在追求爱尔兰岛统一之路上的步伐从未停止。最近的一次北爱政治地震——新芬党胜选成为议会最大党——这是首次由非亲英政党作为最大党——增加了此事的变数。新芬党是北爱尔兰的一个民族主义大党，长期活跃在独立前线。新芬党主席麦克唐纳表示北爱独立公投计划“将在五年内进行”，这还是给英国施加了一定的压力。与此同时，另一个值得考虑的因素是，更多的北爱人近年来希望留在英国，亲英民众有所增加，这也使未来北爱去向摇摆不定。英国政府需要尽最大努力争取这部分民众的支持以保证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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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述分析来看，苏格兰民族党争取独立的道路并非一帆风顺，该党若想成功推进独立，必然会遭到主张统一的保守党、工党和自由民主党等在英议会中享有主要话语权的政党的反对。但是，在当前英国脱欧、新冠肺炎疫情冲击、俄乌冲突大背景对经济金融等支柱行业的巨大打击下，不仅是苏格兰，放眼整个不列颠群岛，“大英帝国”能否保持本土的统一，目前都还是不确定因素。

04

未来趋势

当然，英国政府在保障联合王国统一的问题上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其1998年《苏格兰法案》规定“英国议会是享有主权的最高立法机构，保留为苏格兰制定任何法律的权力”，这也意味着苏格兰公投没有英国政府的认可无法生效。而即使是政府认可的第一次独立公投，也利用了媒体作为赞成统一、释放善意的工具，并采取了“软硬兼施”的方式挽回苏格兰民意：英政府成功营造了即将分裂的紧张氛围，以不能再使用英镑、一旦脱英便无法返回的“委婉威胁”激起苏格兰人对于日常生活改变的忧虑；以“留英的利益”作为对未来的政治承诺和构想；以外部世界如欧盟的保守中立态度、美国的相对消极态度让苏格兰人对脱英“三思而后行”。
同时，英国政府在“脱欧留英”的呼声中意识到了英国脱欧对于苏格兰独立思潮的影响。为减轻这一传导作用，英政府在脱欧协议中以强硬的态度维护苏格兰利益，争取“英国渔船优先”，进行着对苏格兰有益的谈判进程，试图稳定其民心。另外，2014年苏格兰独立公投的法律来源是苏格兰政府和英国政府于2012年10月15日签署的爱丁堡协议。协议规定在不晚于2014年举行一次苏格兰独立公投，并没有授予苏格兰其他公投权力，再举行公投很难具有法理依据。英国政府也同样利用着2014年公投结果，并将其作为借口拒绝同意第二次公投：“大多数苏格兰人不想再来一次独立公投，英国政府支持他们。”除此之外，伦敦对于苏格兰每年90亿英镑的补贴也是苏格兰独立必须考虑的财政问题。前首相约翰逊本人则针对苏格兰二次公投的造势声称：“有什么比在英国部分地区设置贸易壁垒的设想更愚蠢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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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这些措施存在，苏格兰积极争取明年十月份的第二次公投也已经是正在进行时。英国最高法院正在就新公投的可能性举行听证会，而苏格兰已对外宣称其第二手准备：若无法进行独立公投，在2024年举行的英国全国大选中，苏格兰民族党将只以苏格兰是否应该独立为其竞选纲领，使大选成为“事实上的公投”。这充分展现了该政党对于独立公投的强烈意愿和坚定态度，不管结果如何，都是对于英国本身的冲击。
除苏格兰问题外，北爱尔兰新芬党上台等都展现了当下英国政治局势的复杂多变。如果英国的政坛动荡、通货膨胀状况仍然难以改善、能源危机仍无法妥善解决，其面临的内部问题终将转化为棘手的难题。英国这艘“代表老牌资本主义强国的巨轮”，是否确实会有最终搁浅、四分五裂的危机？
*文中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 | 许张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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