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达克羊绒危机

拉达克羊绒危机

前些天的时候（2022年7月17日），中印两军在莫尔多（Moldo）/楚舒勒（Chushul）会晤点印方一侧举行第十六轮军长级会谈。说实话，我根本不太在意这样的例行性会晤，在当前的局势下，我感觉这种会谈更像是双方各自立场的宣读会，以及一些细枝末节事务的扯皮会，不可能有重大的突破。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中印都在边境地区厉兵秣马，但是双方还远远未到摊牌的时候，因此双方定期会晤有助于缓解紧张局势，释放对抗压力，保持中印边境暂时的安宁。

有点出乎我意料的是，虽然我对中印军长会晤漠不关心，但是印控克什米尔地区靠近中印实控线附近的拉达克牧民却对两军会晤翘首期盼，因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牧民的羊快没草吃了！

拉达克地区虽然地偏人稀，高原苦寒，但是这里却是世界顶级羊绒披肩帕什米纳（Pashmina）的原料产地，而且只有拉达克地区changthangi山羊（未查到相应中文翻译，结合相关信息似乎翻译为“羌唐羊”较好？）产的绒毛才能被称为Pashmina。

拉达克的changthangi山羊 | 图源：JKphotography

拉达克的changthangi山羊 | 图源：shawlwallah

Pashmina是奢华的象征。在印度末代王朝莫卧儿帝国时期，Pashmina就成为了王室和贵族的专属奢侈品，此后随着英国开始征服印度，Pashmina传入了欧洲，受到了包括法国皇帝拿破仑的皇后约瑟芬等皇族的追捧，迅速成为欧洲上流社会的必需品。如果没有一条Pashmina羊绒披肩，法国的贵妇们肯定是不好意思出门的！即便是在今天，一条100%纯Pashmina羊绒的大披肩，动辄都是上万人民币，价格依然不菲。

十九世纪早期的法国贵妇们，人手一条Pashmina羊绒大披肩 | 图源：知乎/君莫笑

物以稀为贵，Pashmina价格高昂的主要原因还是原料稀缺。根据拉达克当地主管手工业的前领导Mehmood Ahmad的介绍，拉达克地区每年的Pashmina羊绒产量只有约50吨，其中只有约30%销往克什米尔地区用于制作披肩，其余的则会作为原料销往旁遮普邦（Punjab）的阿姆利泽（Amritsar）和喜马偕尔邦（Himachal Pradesh），以及全球知名的服装品牌做进一步的加工。（特意咨询了一下朋友随水，确认了拉达克当地的确没有Pashmina羊绒的加工能力，只能输出原料）

与我们所熟悉的克什米尔的开司米（Cashmere）不同，拉达克的Pashmina更加的柔软。这是因为Pashmina羊绒纤维的直径更细，只有10-16微米，而克什米尔羊绒的直径在16-19微米。这是长期生活在海拔4000米以上羌唐高原（Changthang Plateau，中国为Qiangtang Plateau）Changtangi山羊绒毛特有的品质。

Pashmina羊绒的手感比开司米更加柔软

Pashmina羊绒纤维直径比开司米羊绒更小

唯美的拉达克Parshimina羊绒披肩广告  | 图源：oden_collective

Pashmina羊绒主要是Changtangi山羊脖子和腹部柔软的绒毛，这是Changtangi山羊过冬时储备的绒毛。一只山羊每年大约能够收获150克羊绒，产量十分有限，故而珍贵。当春暖花开的时候，Changtangi山羊就要褪去冬天长长的绒毛，这就是采集Pashmina羊绒的最佳时节。

拉达克牧民采集羊绒

（为什么我觉得羊羊很享受的样子？）

最好的Parshmina羊绒产自拉达克东部地区，其中楚舒勒（Chushul）-碟木绰克（Demchok，中方也称为“典角村”）-楚玛尔（Chumur）三角地带是Changthangi羊重要的牧场。这些牧场有的在印方控制的区域，有的在中方控制的区域，有的在中印双方有争议重叠巡逻的地方，在早年中印边境不怎么紧张的时期，印度牧民赶着羊群在该地区放牧，羊群偶尔越个界吃点中国草，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楚舒勒，典角村，楚玛尔分别为图中三个红色圆圈；

粗红线为中国官方主张的中印边界线；

绿色部分为中国主张但印度实际控制的区域；

红色部分为印度主张但中国实际控制的区域；

细红线为中方公路；

细蓝线为印方公路；

地图上部最大的湖泊为班公湖；

上图在大地图中的位置 | 地图：中国天地图

然而，由于2020年中印加勒万事件，中印双方都加强了在该地区的部署和警戒，印方牧民该地区的放牧就愈发变得困难起来，特别是印度的羊羊跑到中国这一侧，吃中国草长印度羊毛的好事肯定是没戏了。

更让印度牧民感到郁闷的是，造成牧民放牧危机的却不是中国人，而恰恰是他们曾帮助过的印度军队！据楚舒勒当地牧民Phuntsog的抱怨，自2020年中印加勒万冲突之后，印军就限制了牧民在接近实控线印度一侧的放牧。而楚舒勒（Chushul）至都木契列（Dumchele）至Kigunaru（羌山口/Chang La附近）是当地牧民重要的牧羊路线。如果失去了这条放牧路线，那么当地牧民的五万只羊和两千头牦牛可真的就要挨饿了，而该地区的Parshmina羊绒的产量几乎占据了拉达克地区的一半，这将必然导致每年Parshmina羊绒产量的锐减，造成拉达克的羊绒危机，当地牧民的生存也将遭到严重严峻挑战。

拉达克东部Hanle地区放牧中的羊群 | 图源：hrishi_says_firaa

当地牧民Dolkar Konchok哀叹道：“每当我们看到边境有异常情况的时候，我们都会通知印军，然而结果却是我们被拒绝进入我们赖以生存的牧场！”

当地牧民Phuntsog抱怨道：“当年加勒万冲突发生的时候，我们帮助了印军，他们应该相信我们才是。可现如今，我们自己的军队却阻止我们在我们军队控制下的牧场放牧！”

我对印度牧民遭遇深表同情的同时，也能感受到印度政府对拉达克边境地区民生的漠视。别的不说，就从楚舒勒当地议员Konchok Stanzin没完没了关于当地通讯条件匮乏的抱怨中（参见：中国在班公湖修了移动基站，可把印度议员急坏了！），就能够感受到印度中央政府对拉达克边民民生的漠视。对于拉达克特色的Parshmina羊绒产业，这么一个赚钱的行当，换做中国政府，早就帮扶当地将羊绒的深加工产业建立起来了，然而印度政府考虑的只是为当地建立一个羊绒原料仓库（raw material bank）项目以存储当地牧民滞销的羊绒，真是捧着金饭碗去要饭啊！可是，就是这样的承诺，到现在也只是一句承诺而已，项目连影子都还没有呢！

典角村是我国西藏阿里地区噶尔县扎西岗乡下设的一个行政村，村里的建筑都是2018年修建的二层别墅式新房，算是第四代建筑了。在典角村西北方600米，隔着狮泉河支流——典角曲，是印度非法占领我国领土后所建的村庄巴里加斯。巴里加斯背靠的那座山包，山坡上都是印军修建的碉堡，枪口赫然对着典角村。| 图源：中国国家地理

中国典角村的两层大别墅，羡煞对面的印度牧民 | 图源：知乎/吾必成

在印军非法占据的巴里加斯地区，印军控制的碟木绰克村（Demchok）和中国的典角村一河之隔，相距不到一公里，但是两边村民的生活水平已然是天壤之别，这正是中国政府富民强边政策和印度政府漠视边民民生形成的鲜明对比。我看到网上有很多网友的留言说印度碟木绰克村的边民恨不得把界桩往印度那边挪个几公里，都想加入中国国籍过上好日子。且不管这种说法是否真实，就冲着拉达克的羊绒危机，我看万一真到双方摊牌的时候，恐怕当地的边民要争先恐后地当带路党了。

梵华

2022年7月23日星期六

本文部分内容参考了印度媒体“Kashimir Life” 2022年7月15日的文章《Pashmina In Crisis》，链接如下：

https://kashmirlife.net/pashmina-in-crisis-vol-14-issue-15-2960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