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岸服贸与台湾海峡中线

作者:晨枫老苑

本文转载自:晨枫老苑(ID:ChenFengLaoYuan)

近来,服贸和海峡中线重回台湾议题视界。柯文哲和侯友宜怼上赖清德,提议重启服贸,这也是在ECFA随时可能撤销的焦虑下发生的。同时,解放军战斗机多次越过海峡中线,直逼24海里“邻接线”,引起台湾的极大焦虑。
在2013年,两岸在上海签署《海峡两岸服务贸易协议》,遭到民进党和太阳花学运的激烈反对,后来不了了之。ECFA框架只是框架协议,相当于货贸为主的早期成果约定,2010年签署,原定2020年到期,现在既没有明确延期,也没有明确过期,处于薛定谔状态。

两岸服贸与台湾海峡中线

多年来,台湾对陆贸易受惠于ECFA,拒绝服贸协议,正式的货贸协议根本没有启动谈判,但在台湾政治中重新成为话题。
国民党是当年推动ECFA和服贸的,柯文哲是在反服贸中政治发家的,民进党则是收获反服贸政治果实的。现在柯文哲号称“反黑箱,不反服贸”,以重启服贸为口号,重启台湾经济,侯友宜闻风搭车,弄得赖清德很被动。
台湾经济现状一句话说不清楚,但ECFA对台湾越来越重要,开通服贸也越来越重要。
尽管有新冠的打击,大陆经济相比于世界其他地方,可谓气势如虹。眼下大陆经济确实在开顶风船,但欧美在开的是顶风加漏水的船,要不耶伦、雷蒙德也不会急着再三要求访华了。
台湾对大陆的芯片出口依然强劲,但其他出口就要“看大陆的脸色”。这和澳大利亚前两年受到的待遇差不多。由于铁矿石占大头,澳大利亚总体对华出口继续维持高位,但煤炭、农产品出口直接跳水。在表面上,澳大利亚“没有吃亏”,在实际上,对华出口的得益者圈子严重缩窄,迫使澳大利亚通过政府补贴救济受损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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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任何国家或者经济体,企业都乐于“吃补贴”,但只是在自己健康营收的基础上。“吃补贴”和“吃救济”是不一样的,后者的日子很难过。通过“精准放行”,中国成功地做到了差异化,在澳大利亚社会和经济里制造了很大的压力,毕竟受惠于铁矿石出口的只是少数企业和政府税收,大部分严重依赖对华出口的企业和社会很难受,这可是妥妥的选票。
经济不只是数字,发展经济的目的是发展民生,只有惠及全民的经贸才是好经贸。中国经贸是“广谱”的,已经没有很突出的强项了,所以整个经济和社会广泛得益,水涨船高。这正是中国经济和民生健康高速发展的秘诀,也是欧美“脱钩”失败的关键。澳大利亚的铁矿石、台湾的芯片、俄罗斯和沙特的石油都有高度不平衡的问题,一有风吹草动就要吃药。
莫里森时代的澳大利亚是只不识相的鸡,以为有了新签订的中澳自由贸易协议就可以一面经济上继续受益,一面政治上冲撞中国,借以赢得在西方世界不成比例的政治杠杆。“在自己的重量级之上搏击”(punch above own weight)一直是西方政界最攒人气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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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澳大利亚被杀鸡儆猴了,整个西方都看到了。什么自由贸易协议都有例外条款,争议机制也没用,中国对澳大利亚外交冻结了。自由贸易是在双方善意基础上的,一方开启恶意的话,基础就没了,协议必然成为空文。澳大利亚没有想到中国敢对澳大利亚外交冻结,整个西方都没有想到中国还敢对美国外交冻结。更没想到的是中国经济在坐二望一的路上气势如虹,成为整个西方走到哪都绕不过去的存在。澳大利亚吃了哑巴亏后,只能向世贸申诉,现在也撤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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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没有对台湾动用大规模经济打击,但杀鸡儆猴的作用达到了。
台湾急着谈各种自由贸易协议,包括与美国,还希望加入CPTPP。台湾最强项的出口是芯片,这已经在《信息技术协议》(ITA)框架下免税,中国、美国、欧盟、日韩等都是成员国,台湾作为独立经济体也参与签约,所以台湾芯片出口有没有自由贸易协议(或者ECFA)都不是问题。
但如前所述,自由贸易使得整个经济受惠,拉动大面积就业和生活水平提高,这不是单纯贸易额能反映出来的。高度专一的贸易只是数字好看,惠及面远远不如自由贸易。
大陆主导的RCEP已经全面启动,这将开启世界自由贸易的新纪元。CPTPP没有中美,成为好看不中用的墙上贴花。IPEF从来就是没有牛肉的假汉堡包,谁都不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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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和美国签订自由贸易协议也不解决问题。如前所述,芯片贸易从来不是问题,榴莲出口美国人家根本不吃,台湾凤梨要首先打败夏威夷才能登陆。美国市场很大,但与台湾产品互补性不足,台湾急需扩大的服务出口更是在美国不得其门而入。
ECFA已经开放了两岸之间的批发、零售、餐饮,但更加有利可图的银行、证券、保险、会计、设计、法律、咨询、医疗、教育、电子商务还是不得其门而入。从“太阳花学运”前的2013年到2021年,台湾服务业中小企业数量从106.4万家增加到128.3万家,仅仅2021一年中就有10万家服务业中小企业成立。企业规模微小,数字转型无力,生产力低下,失败率极高,也造成社会就业的薪资难以快速提升。2013年批发零售业平均月薪落后于制造业3000新台币(约700人民币),到2022年已落后达8000新台币(约1860人民币)。
台湾小微企业一方面希望获益于大陆市场,另一方面也担忧大陆企业“卷风入台”,后者正是民进党的着力点。但有报道,10年后,太阳花学运已经失色,人们对服贸协议的搁置开始后悔,不然柯文哲也不会自讨这个没趣。他可是有机才投的。
台湾对大陆的出口占出口总值约27%,加上香港那就是40%,但对美日韩的出口加起来不过22%,还不及对大陆一家的出口。美日韩对台湾的贸易门槛聊胜于无,有没有自由贸易协议都差不多,新增的美国芯片产能还产生逆向压力。
另一方面,在1994年,台湾GDP相当于大陆的45%,2021年只占4.4%,现在台湾按GDP排名还在四川和福建之间,前面有广东、江苏、浙江、山东、河南,算直辖市的话,还要加上上海、北京、重庆。福建、湖北紧随其后,超越指日可待。欧美经济和民生都走到哪都绕不过中国的地步,都避谈脱钩,台湾经济和民生的发展之路只有经由大陆。
民进党一面疯狂炒作反大陆情节,另一方面对ECFA悄悄呵护,唯恐大陆因为逾期而叫停。在政治大势上,有说法美国急切与中国重建外交接触,是对中国崛起和G2的默认,只是还想加上由美国制定规则的“管控”。中美贸易战和RCEP之后,欧美都免谈脱钩,改为“重钩”,台湾也总算到了必须重新认识世界政治经济大势的时候。
但是大陆还有心情重启服贸吗?
和平统一依然是首选,但台湾民心越来越遥远。这些都是事实。其实人心中最重要的部分是惯性,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肯走出舒适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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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的问题不只是台湾有舒适区,大陆也形成了舒适区,这个舒适区首先是不再无条件让利。
台湾可以单方面终止服贸,但重启就不能单方面了。这和澳大利亚的情况有点相似。在政治气氛高度毒化之后,服贸的善意基础已经消失。台湾方面必须首先“端正态度”,重建善意基础,否则大陆不浪费这个时间。
争取台湾民心曾经是很重要的营造两岸舒适区的举措,但事实证明这条路很艰难。香港回归那么多年,都没有在和风细雨下走通,最后是在黑衣人暴乱后迫使出台《香港国安法》才消停。

两岸服贸与台湾海峡中线

台湾统一最后是通过和平还是战争实现,现在还不好说,但武统的准备是必须的。这就牵涉到海峡中线了。
这从来不是一条有任何法理意义的线,国民党逃台早期,也从来没有理会过海峡中线。现在敏感了,只是因为解放军能随意跨过了。
6月26日,台湾媒体报道,19架解放军作战飞机跨过海峡中线,其中8架歼-10逼近24海里“邻接线”。在国际法里,12海里线是领海线,12海里到24海里是邻接区,主权国家有权实施若干主权。台湾当然不是主权国家,但从海空防御的角度来说,还是希望有一定的界线的,12海里线和24海里线在心理上有很大意义。
但在战术上其实意义不大。在这个距离上,用有一定滑翔能力的制导炸弹就可以攻击岛上大部分重要目标,都不需要临空。在这个距离上,飞机上肯定能肉眼看清岛上,岛上的人用肉眼也可能看见飞机,用望远镜肯定能看到。当然,这也在岛上防空导弹的射程之内。所以这是明确无误的挑战。
7月11日,又有32架解放军作战飞机越过海峡中线;7月12日,23架。
4月5日蔡英文与麦卡锡会面后,解放军发动三天绕台飞行,其中4月10日高达91架飞机绕台,54架越过中线。12月26日拜登签署售台军事装备的国防授权法案后,71架飞机绕台。2022年8月佩洛西窜访时,8月5日有49架越过中线。
解放军作战飞机早就有跨过海峡中线和进逼邻接线的能力,但直到佩洛西窜访之后,跨越中线才成为常态。现在在进逼邻接线也可能成为新常态。

两岸服贸与台湾海峡中线

岛上对这样的压力不堪重负,直呼要美国人出手,把解放军作战飞机“赶回”中线以西。这得多大的脑洞啊。对于以“航行自由”名义穿越海峡的美舰,解放军已经在大胆截击;美机穿越也可同样预期。美机还要迎面拦截?这是多想直接搂火啊。而且为什么?
大陆对服贸的冷淡,对台海军事压力的增加,表达的是明确的信息:台湾必须统一,台湾的态度我们已经不在乎了。
服贸搁浅后,两岸关系急转直下。佩洛西窜访后,两岸关系直接跳水。台湾方面不仅经贸压力激增,兵役期都延长了。这不等于“台海必有一战”。但台海要持久和平的话,轮到台湾高呼了:“我在乎,而且我带着善意而来!”
侯友宜已经承认“九二共识”了,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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