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反恐二十年，一场结局相反的战争

作者：张桥

2021年8月，美国宣布从阿富汗撤军，在这个国家持续了整整20年的战争画上了句号。但是，事情并没有真正结束，在阿富汗的这场战争，甚至美国在整个世界发动的反恐战争都值得好好总结。事实上，反恐战争的结局与美国政府设想的正好相反，恐怖组织越灭越多，暴力活动持续蔓延。

“名正言顺”的战争

2001年9月20日，当时的美国总统乔治·W·布什向世界宣布，美国要在阿富汗打一场形式很特殊的反恐怖战争，以彻底消灭制造2001年“9·11恐怖袭击事件”的幕后黑手，即以乌萨马·本·拉登为首的基地组织和支持他们的阿富汗塔利班组织。

布什当时是有足够的底气的，因为在他发表讲话的几天前，得到美国国会的授权，他可以对被确定为策划、授权、实施或协助“9·11恐怖袭击事件”的人员或组织以及窝藏这些人员或组织的国家、组织或人员使用一切必要和适当的武力。

而美国国会的授权又有充分的法律依据，那就是美国众议院以420票对1票和参议院以98票对0票批准的《使用军事力量授权法》（AUMF），这将使他和他之后的美国总统基本上可以自由地在世界各地以反恐的名义发动战争。

2001年，跟《使用军事力量授权法》堪称“双胞胎”的另一项美国法案也得到通过，那是一项400亿美元的紧急支出法案，当时的民主党众议员戴维·奥贝说：“我们正在进入一场打击恐怖主义的长期的战争中，这项法案是这个国家努力寻找和惩罚那些犯下这一可怕行为的人员和他们的支持者的首付。”

奥贝将这项支出案列出的400亿美元称为反恐作战的“首付”。如果人们想买一套住房，20%的首付已经是理想选择。然而，要在2001年购买一场无休止的反恐战争，却只需要不到1%的“首付”，只是首付虽低，后面的代价却是巨大的。自第一期首付以来，战争成本已增加到约5.8万亿美元！

让美国总统在发动反恐战争上有恃无恐的除了法案和国会授权外，还有汹涌的民意支持。在“9·11事件”发生之后，美国人处于极度的悲伤和愤怒之中，也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同情。据一项民意测验结果显示，90%的美国人认为有必要开展反恐战争，并开始为战争做准备。当时的众议员杰罗尔德·纳德勒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说：“我们必须以决心、坚韧和团结来追诉强加给我们的战争，直到对我国发动战争的邪恶恐怖组织从地球上被根除。”

在《使用军事力量授权法》被通过后，当时的美国参议院少数党领袖特伦特·洛特表示：“我相信，该法案的范围足够广泛，使总统有权做他需要做的一切来应对恐怖袭击和威胁。我还认为，它也足够严格，宪法的要求和限制也会受到保护。”但是，他讲话的前半部分得到了印证，后半部分却没有实现。《使用军事力量授权法》很快成为一张空白支票，美国总统可以用来在任何他们认为合适的时间、地点、理由发动无限的反恐战争，且没有国会的充分监督。

自那以后的20年里，美国在22个国家进行的反恐行动包括地面作战、空中打击、战俘拘留和支持合作伙伴军队的作战行动。仅仅上台一年的拜登总统就已经在《使用军事力量授权法》的支持下在10多个国家执行了未知数量的军事任务：阿富汗、吉布提、伊拉克、约旦、黎巴嫩、索马里和也门等。

备受质疑的行动

2022年新年伊始，俄罗斯领导的“集体安全条约组织”（CSTO）支援中亚国家哈萨克斯坦平息骚乱。美国质疑该组织派兵入境哈萨克斯坦的合法性，并指责俄罗斯试图对前苏联加盟国家重新施加影响。但是，应一个主权国家的总统要求，履行成员国之间相互保护安全的义务，于法理上是足够站得住脚的。哈萨克斯坦国内的骚乱受到外国势力的支持，甚至有“颜色革命”的影子，根据《集体安全条约》第4条规定，如果一个成员国的主权受到威胁，所有其他成员国应按受该国的请求，立即向其提供必要的帮助，包括军事援助。

《全球事务中的俄罗斯》杂志主编卢基扬诺夫评论说，哈萨克斯坦国内的抗议行动受到外部势力的干预，具有外国支持的组织参与其中的外部侵略行为，这为召集集体安全条约组织派出维和部队提供了正当理由。这样的要求来自一个主权无可争议的合法政府，而且法律依据比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所谓的“反恐战争”或“人道主义干预”的法律依据更为充分。“人道主义干预”往往会导致一个国家的合法政府倒台，也许这些政府的声誉并不光彩，但西方的干预行动却更加不堪，比如发生在伊拉克、利比亚、阿富汗等国的“人道主义干预”行动，最终都没有得到符合人道主义的结果，留下了一地鸡毛：经济崩溃、秩序混乱、社会矛盾重重，甚至将整个国家置于内战之中。

依据《使用军事力量授权法》，美军在四大洲执行反恐任务，有些国家被列入打击名单也许不会令人惊奇，如阿富汗、伊拉克和叙利亚，但也有一些国家令人意想不到，如格鲁吉亚和科索沃。这项法案是关于反恐行动的，但美国总统使用的范围已经大大超出，美军不仅仅反恐，还参与其他国家的内战，甚至推翻一个拥有主权国家的政府。

2011年3月美国在利比亚发动的“奥德赛黎明行动”（Operation Odyssey Dawn）以及随后的北约“联合保护者行动”（ Operation Unified Protector）中，美军和其他的8支空军对利比亚的军队进行了突袭，导致当时的利比亚总统卡扎菲死亡及其政权的终结。据报道，北约对利比亚进行了约9700次空中打击，并投下了7700多枚精确制导弹药。

在20年中，美军利用《使用军事力量授权法》在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亚、巴基斯坦、索马里、叙利亚和也门等国家进行地面作战或空中打击等行动，甚至在古巴关塔那摩基地关押战俘。

完全相反的结局

2001年9月20日，当布什总统宣布“反恐战争”开始时说，在发现、制止和消灭每一个具有全球影响力的恐怖组织之前，战争不会结束。他说：“这场冲突的进程尚不清楚，但其结果却是肯定的。”

如果他指的是美军在阿富汗陷入20年战争后以失败告终、激进组织在中东和非洲不断扩散、战争死亡人数是9·11恐怖事件中美国死亡人数的300多倍，那么他是正确的。然而，他的意思肯定并非如此，而是将恐怖分子和恐怖组织消灭。

但是，20多年后，基地组织仍然存在，其分支机构成倍增加，而且在多个大陆上出现了更凶狠、更致命的恐怖组织。恐怖主义威胁在世界各地更加分散，而恐怖组织仍然是全球持续和普遍的威胁。

2001年《使用军事力量授权法》通过时，美国国务院的统计报告表明，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外国恐怖组织有32个。经历了20年、4位总统、5.8万亿美元的花费、近100万人的死亡、在22个国家依据《使用军事力量授权法》实施了反恐行动后，最新的统计结果表明，恐怖组织的数量为69个。

上个月，拜登总统告诉国会，美国军方继续与全球伙伴合作，特别关注非洲和中东，并已经部署部队进行反恐行动，并就反恐行动向选定的盟国安全部队提供建议、协助和支援。

目前看来，美国的反恐行动不会结束，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