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共和国的“隐形守护者”：国安警察

今天1月10日)是一个特殊的日子——第二个“中国人民警察节”。

过去的2021年，全国公安机关共有261名民警、131名辅警因公牺牲，4375名民警、3420名辅警因公负伤。

据统计，新中国成立以来，全国公安机关共有1.6万余名民警因公牺牲，30多万名民警因公负伤，其中3700余人被评为烈士。

人民警察不仅时常会遭遇危险情景，很多时候还承担特殊岗位职务，甚至还要隐姓埋名，光辉事迹不为人知。

2021年的第25届“中国青年五四奖章”入围名单中，有一名入围者的头像格外醒目，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胸前是鲜艳的五星红旗，个人介绍也极为简单，我们不知道他的样子，只知道他是隐姓埋名、做着不平凡事业的英雄。

11月26日在京举办的新时代政法英模先进事迹报告会，唯一“背影出镜”的国安干警陈昕茹，更是历经磨砺，终于带领团队将潜伏10年的间谍人员王某拿下，为党和国家工作大局做出了突出贡献。

这种隐姓埋名、于无声处建奇功，舍生忘死守护国家安全的精神，在人民警察队伍是有传统的。

今天乌鸦给大家讲一位国安警察老前辈的传奇故事。

沈琬，1915年出生在江苏泰兴的一个书香门第，得以读书识字、诵读诗书。

这位衣食无忧、才艺出众的大家闺秀，并未按家里的安排享受门当户对的婚姻生活，性格倔强的她选择了一条与“传统”抗争的人生道路。

第一次抗争，年仅7岁的沈琬在拒绝裹脚一事上赢得了胜利，在幼小的她看来，有了不被束缚的双脚，才能走出家门、去看外面的世界。

第二次抗争，来源于“九一八”事变后的爱国救亡运动，17岁的沈琬陪同不满包办婚姻压迫的姐姐沈珉离家出走，前往上海求学。

姐姐沈珉得以成功入读“务本女中”（现上海市第二中学的前身），错过了招考日期的沈琬不甘心失去读书机会，而是找到教育主任毛啸岑，凭借现场写就的作文打动对方、得以被南洋商业高级中学破格录取。

1934年春节，前来给恩师毛啸岑拜年的沈家姐妹俩，遇到了两个年轻人舒曰信和华明之，而这两人，不仅后来与姐妹二人喜结连理，更成为她们革命道路上的引路人。

1934年前后分别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舒曰信和华明之，很快被转入中央特科，从事秘密情报工作，这两人和沈家姐妹，为逆境中的中央特科注入了宝贵的年轻血液。

1934年夏天，华明之考进了国民政府交通部上海国际电信局无线电台，在此掩护下继续从事革命工作。

才读完高二的沈琬因交不起学费被迫从南洋商业高级中学退学，为了谋生，机缘交合地选择去上海炳勋中文速记学校学习速记，只因那里学费低、且半年即可毕业。

这段求学经历，成为了沈琬此后从事中共情报工作结缘的核心能力之一。正是凭借过人的速记速度和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她后来才能够在国民党内部担任速记员，并将经手的无数重要情报传给组织。

在求学期间，为提升速记本领和赚学费，沈琬协助完成了《邓肯女士自传》的翻译工作，更为邓肯女士的革命精神而深深触动。

从速记学校毕业前一个月，国民党浙江省政府到该校招考一名速记员，这在那个年代可是人人向往的“铁饭碗”。可在舒曰信和华明之的影响下，有了朦胧革命意识的沈琬，想凭借技术当独立自由新女性或者职业革命者，不想去伺候官老爷。

命运就是这般神奇。

华明之和已成为沈琬姐夫的舒曰信请示完上级后告诉她，党组织决定派她去报考国民党浙江省政府的速记员职位，借此打入国民党内部。

才19岁的沈琬对情报工作全无概念，但知道这项工作就是干革命之后，就当即回答自己要革命、不怕死，只有跟着共产党干革命，才能救中国。

出于对苏联革命和共产主义的向往，沈家姐妹在舒曰信的建议下改了名字，姐姐改名“伊娜”，而妹妹沈琬，从此也有了一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沈安娜。但对外，特别是在接触国民党时，她们仍使用原来的名字。

1934年冬天，具备速记专业技能的女学生沈安娜带着对革命的热忱和党的嘱托直奔杭州，并于1935年1月成功转正，成为国民党浙江省政府秘书处议事科的一名速记员。

年纪轻轻的沈安娜并未受过情报工作的专业训练，但凭借着每分钟200字的速记技术和漂亮的小楷得到周围的认可、成功在所在部门立足。

而从事党的秘密情报工作的基本原则和注意事项，包括对组织忠诚、严守机密、不暴露进步思想、分清敌友、提高办事能力等等，都来自于1935年在姐姐家里与中央特科直接领导王学文的那唯一一次见面。

在这次见面乃至之后的半个世纪时间里，沈安娜都不知道王学文的真实姓名，不知道自己属于中央特科，知道的，只是对方代号“老李”和称呼“舅舅”，是自己虽身在国民党政府、却时刻通过获取和传递绝密情报为中共效力的事实。

而在工作合作中，沈安娜也同战友华明之喜结连理。

1935年秋，经过组织批准的婚礼简单而充满温馨，华明之婚后即辞去了上海的工作，考取了浙赣铁路局的会计，与沈安娜一同在杭州安家。

从杭州、南京、重庆再到重返南京，沈安娜在国民党内部工作14年，虽从未身居高位、直接影响国民党高层决策，但速记员这个身份和出众的速记能力却给了她为党组织从事秘密情报工作绝佳的保护，毕竟在那个只能靠手写速记的年代，她能够名正言顺地借此出席国民党内部的诸多重要会议，了解到诸多核心机密。

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夫妇二人经历过与组织的两次失联，周围的环境不断更迭，在隐蔽战线的刀光剑影中，他们不断成长、不断成熟，不变的是为革命事业和人民福祉献身的初心和使命，不断增长的则是对党的认知和斗争经验。

全面抗战后，随着八路军办事处成立，沈安娜前往武汉历经艰辛见到了周恩来、董必武等中央领导人，并意外地得到了更加重要的秘密任务，也就是凭借和原任国民党浙江省政府主席、当时升任国民党中央党部秘书处秘书长朱家骅的共事情分，打入国民党中央党部。

得益于朱家骅的安排和介绍，沈安娜得以通过“特别入党”手续加入国民党，并成为国民党党部机要处机要速记员，这个带有“特”字、被认为有后台和来头的党证，更为沈安娜在国民党党部的潜伏增加了一个护身符。

1938年6月，朱家骅介绍沈琬等特别入党的相关文件（台湾国民党党史馆保存）

随着沈安娜、华明之夫妇随同国民党的轮船到达重庆，他们跌宕起伏的情报生涯走入了黄金期。

与沈安娜同在机要处的另一名速记员与她使用了不同的速记方法，就意味着沈安娜的速记稿在整个国民党中央党部，只有自己看得懂，即便如此，沈安娜还是为了加密自创了新的速联符号。

一切都在步入正轨。1939年，正式成为中共党员的沈安娜更坚定了自己的革命意志。

会议现场经手的所有内容，沈安娜都能用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速记符号一一记下，再在会后迅速整理出完整、准确的会议纪要。很快，凡是蒋介石主持的会议，沈安娜都是速记的不二人选。

对于蒋介石会上要求停笔不得记录的绝密内容，沈安娜选择集中精力、牢牢记在心里，到休息或上厕所时再迅速记录下来。

与身边领导、同事闲聊所得来的重要信息，能被用来佐证所记录的会议内容。

凭借高质量速记工作得到宋美龄认可、并“钦点”参与其在妇女指导委员会的所有演讲后，沈安娜又多了一条了解国民党动向的新思路，毕竟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心人从宋美龄的言行中也能判断出国民党高层近期的思路和动向。

国民政府常务委员会、国防最高委员会、国民政府委员会、最高军事会议，都有沈安娜的身影。

所获得的一切有价值信息，特别是会议速记稿和印刷股内待销毁的废弃文件，沈安娜都会在夜深人静时进行详细整理，交由丈夫华明之进行整编、浓缩、密写、密藏等后处理，再通过交通员辗转传回中共党组织。

更巧的是，华明之的综合思辨能力和分析能力与沈安娜互为补充，能够很快识别出一些重要却缺少素材、不够完整的情报，由沈安娜以整理工作稿件需要核实信息为由进行补充，从而不断提升所获情报的价值。

从国民党的“剿共”计划到中统组织架构及工作方法，从国民党1939年初秘密颁发的《共党问题处置办法》到国民党高层在六大所做的系列报告，从国民党对1946年1月政治协商会议第一次会议的底牌到国民党在解放战争期间对中共的重要部署、作战规划乃至兵力调动情况等军事战略情报，任何素材凡是有价值，沈安娜都会想方设法拿到、并传递给中共中央领导人。

沈安娜在国民党内部留下的谦虚谨慎、处事大方、能力出众、不问政治的良好形象也给她为组织从事秘密情报工作增添了保护色。

对在秘密战线艰苦斗争的沈安娜、华明之夫妇而言，最最难熬的，便是与组织的失联。

1942年，他们的上线徐仲航突然失踪断联。

徐仲航

面对上线可能被抓、经受严刑拷打的困境，成长了的沈安娜只能按捺住心痛、不安与煎熬，通过清理痕迹等方式，巧妙地将上线被抓给自己带来的怀疑一一抹去，在确保自身没有暴露后，也只能安心等待党组织重启他们这条情报线的那天。

为了不让党组织彻底无法联系到自己，面对物价飞涨、物资匮乏的窘境，连饭都经常吃不饱的夫妻俩只能带着身边的一双儿女艰难度日、与被婆婆照顾的大儿子分隔千里，甚至不敢接受国民党党部给安排的条件更好的房间，一家四口窝在当初与徐仲航联络的那个房间坚持生活到1946年。

团聚后的一家五口合影

在这四年间，最痛苦的，莫过于艰难获取的大量有价值情报无法传递，只能在失效后无奈销毁。

为了保住在国民党党部机要速记员的这份工作，即使深受失眠和胃溃疡折磨，即使得了肺结核、时常咳血，沈安娜在参加会议时也不敢表露分毫，生怕那些达官贵人怕被她传染将她开除。

包括蒋介石在内的一众国民党高层从未想过，这个有资格出席多个内部会议、速记水平一流、且性格沉稳从不参与国民党内部任何纷争的女速记员，竟是共产党的秘密情报人员，不动声色就将所获得的重要情报传回党中央。

更重要的是，潜伏敌营14年的沈安娜、华明之夫妇，从没有像部分影视剧作品中描写的那般，跟着国民党高层过纸醉金迷的舒适生活，而是谦虚谨慎、时时刻刻铭记着职责和使命，将做好党的秘密情报工作当作第一要务，一刻都不放松。

沈安娜夫妇自参加革命工作直至1949年5月上海解放，都一直担任普普通通的速记员，在当时的国民党机关里不是没有晋升机会，而是党组织要他们做的秘密情报工作不能让他们晋升，不能让他们离开这个位置虽不高、却十分重要的核心情报岗位。

生死关头、艰苦生活、金钱诱惑、名利地位，无一不是考验，抉择时常重大，面临名与利、地位与党的情报事业之间的抉择，他们时刻都把党的事业、党的利益看得高于一切，无悔付出、不计得失。

他们从事情报工作的传奇经历，出于组织纪律，也只能长时间埋藏在内心深处、被尘封在历史档案中，莫说外人，甚至连自己的父母、子女都一无所知。

针对沈安娜、华明之夫妇1946年3月所获的精准情报，即蒋介石当月两次召开最高军事会议和围剿计划的相关详情，周恩来也给予了“迅速、准确”的称赞。

1949年5月1日，经周恩来批准，中央情报部对吴克坚领导的地下情报系统的无名英雄们给予通电嘉奖，沈安娜、华明之夫妇也身在其中。

终于回到光明的沈安娜、华明之夫妇，则在新中国成立后继续奋战在国家安全战线上，为维护新中国的政权安全继续不懈奋斗，1983年退休后任担任国家安全部的咨询委员。

从在职到退休直至华明之2003年病逝，只要没有组织批准，他们夫妇从不主动谈及那段岁月，甚至家人都一无所知。

他们的传奇经历直到2008年出版的《红艳档案解密》才第一次被世人所知，沈安娜更被称为“按住蒋介石脉搏的人、战斗在敌人心脏的无名英雄”。

这种称赞，沈安娜却并不认可，直说不能把自己拔高，毕竟“情报人员不是孤胆英雄，只是情报大机器中的一颗颗螺丝钉”，更用“中央特科最后播下的几颗小种子在党的领导和培养下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只是践行了对党的承诺”来为那14年的光辉岁月做了注释。

从事秘密情报工作所带来的巨大精神压力，也在沈安娜老人弥留之际的那句“我暴露了、从后门走”显露无疑。刀锋上行走，隐蔽战线的战士们时刻身处险境，更多的无名先辈们牺牲在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岁月，没能看到新中国的诞生、没能享受如今的安宁生活。

正如中央调查部原部长罗青长评价的那般“他们出污泥而不染，身居浮华而慎独。这种革命情操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特别值得大力提倡”。

时过境迁，如今我们身处和平年代，但这世界并不安宁，也有激荡的风云。

就以新一代的国安警察来说，从防范颜色革命到抓捕境外间谍，从进行科技斗争到保护海外利益，从藏虎穴拿情报到开展国际合作，从高层领导出访到重要活动安保，一个个惊心动魄的事件背后，都离不开他们的默默付出。

新时代的隐蔽战线斗争或许不如沈安娜们奋战过的战争年代那般境况艰险，却也是危机四伏，毕竟在维护国家利益的问题上，国与国之间都不可能有丝毫放松。

我们感受着岁月静好，但在我们身边，偷拍敏感设施、网络窃密泄密、境外勾结联动等间谍行为也许正在发生、只是不为大多数人所知。

在和平年代，像沈安娜那样身建奇功、还能最终为外界所知的国安战士毕竟是极少数，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默默无闻，身着便装，心藏大爱，投身于没有硝烟的战场。

有的人守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雪域高原，在断粮时靠吃土豆撑过十天，在敌人窥视危机四伏的边境线一干就是十年，最后因病逝世、以身许国。

有的人荣获嘉奖，却不能身着警服、站在阳光下接过沉甸甸的奖章。

有的人只能将所获的荣誉和勋章放在办公室的抽屉内，不能向外界展示，甚至不能与最亲近的家人分享。

什么是忠诚？忠诚是对国家尽忠职守的不屈信念，是对人民舍生忘死的隐忍坚持。什么是干净？干净是对民族复兴大业的默默坚守，是对艰险不言放弃的铮铮铁骨。什么是担当？担当是对信仰深埋心中的无悔追逐，是对挑战充满乐观的积极面对。

岗位不同，职责不同，但人民警察作为人民福祉的捍卫者、地方平安的守护者、祖国繁荣的铺路者，身着警服、威武不屈，头顶国徽、庄严神圣，脚踏热土、心系人民，满腔热血维护国家的长治久安，都践行着同一精神与优良传统。

今天，道一声：“节日快乐！”

参考资料：

中国警察网：《公安部：2021年261名公安民警131名辅警因公牺牲》

人民日报：《错位时空》特别版，致敬隐蔽战线的无名英雄

观察者网：《华克放：从旗袍到军装，母亲在刀尖上走了14年》

共青团中央：《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他们，逆风而行……》

北京日报：《中共情报员沈安娜：素笔丹心》

《丹心素裹——中共情报员沈安娜口述实录》

《沈安娜：战斗在敌人心脏的无名英雄》

《国安女警拿下潜伏10年的间谍人员！细节首次披露》

法制日报：《漫点普法 | 国安警察的一天》

《国家安全部推出形象宣传片 照片墙上的9个人全是传奇》

《庆祝第二个“中国人民警察节”国家安全机关推出系列主题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