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周衙内与大明之弊

作者：木页

本文转载自：历史研习社（ID:mingqinghistory）

文/木页

严世蕃估计怎么都想不到，自己都已经被打入《明史·奸臣传》几百年了，在自己的故乡江西还有一个小迷弟以他为偶像。

江西交通系统的90后国企员工周劼小衙内，用几十张朋友圈给吃瓜群众展现出一个小镇做题家未想到、二舅们不敢想的世界。

其中，周衙内不仅自比严嵩，把亲爹比作严嵩，还有许多洞若观火的语录，譬如“王侯将相是有种乎”“最大的公平就是——不公平”“都什么年代了，还觉得光靠读书可以飞天”。

振聋发聩，初看无知，细思是自己无知。

世人皆知，严世蕃是通过老爹严嵩的关系做官的。平民子弟要在大明朝做官就必须考科举，也就是走小镇做题家的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九死一生考过了，还得慢慢熬资历。

严世蕃就不用，《明史》里面直接写了“由父任入仕”，家里有关系，不用做题内卷爆肝，直接进入朝廷做官。

周衙内也不用，他也不用经过985、211学校的历练，凭借一个民办三本的学历（华东交通大学理工学院）就成功入职了江西省国有资本运营控股集团。据周衙内介绍，这可是江西省排名第一的国有企业，2021年合并资产超过2000亿元人民币，营收超1700亿元，多少985名校毕业生削尖脑袋都进不来！

无怪乎周衙内在朋友圈里说“都什么年代了，还觉得光靠读书可以飞天”。

对于有关系有背景的人来说，飞天从来不止是靠读书。

这个道理千古以来的衙内们都懂，只是小镇做题家们不懂。

小镇做题家读圣人书多了，大概觉得就算衙内们进入官场，也有基本的王法公平可以讲，衙内们也要靠自己的本事来竞争，凭借科举正途练就的一身本事，还是会在日后的竞争中脱颖而出。

衙内们又用事实破掉了小镇做题家的幻想。

譬如，严嵩贵为内阁首辅，举贤毫不避亲，一点都没觉得光明正大提携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妥。“诸司白事，以质东楼”，下属各个部委办局的领导们向严嵩汇报工作，严嵩直接叫他们先问严世蕃的意见，把国事变成家事来玩。

严世蕃这种聪明的衙内很快就洞悉了权力的运作逻辑，年轻时就“颇通国典，晓畅时务”.

这八个字也正是衙内的优势，对于官场的是是非非从小就耳濡目染，朝廷的大事小事心里清楚。

按照周衙内朋友圈所示，年纪轻轻、职位不高，要么跟其他的衙内门觥筹交错，要么跟家族长辈们经营的关系网中权贵吞云吐雾，要么跟自己的姐姐驾驭市场规律大肆购买房产商铺，这些人生经验可不是做题读书能学到的。

衙内门从小生活环境优渥，难免有些站在山巅的感觉。

周衙内对于那些只会读书，没有关系的同学充满了鄙夷，而严世蕃也看不起科举考试的人，“尝谓天下才，惟己与陆炳、杨博为三”。

陆炳是谁？一个比严世蕃更有关系的衙内。

陆炳的母亲就是嘉靖皇帝的乳母，也就是说陆炳跟嘉靖皇帝共有一个妈，直接跟当朝天子是“兄弟”，这样的关系硬不硬？

陆衙内有什么本事呢？主要还是对主子好，会搞关系。

譬如，嘉靖十八年，世宗皇帝南巡到河南卫辉，晚上行宫起火，随从的官员纷纷逃跑自保，唯有陆衙内不顾个人生死，跑过去救驾，背起嘉靖皇帝逃离险境。嘉靖一看，这家伙连命都不要了来救我，感动得一塌糊涂，于是一路提拔让陆衙内掌握锦衣卫，充当皇帝的耳目爪牙。

不仅会做出一些感动皇帝、奋不顾身的举动，陆衙内还很会搞站队、搞斗争。

当时，内阁首辅本来是夏言，严嵩的排名还在夏言后面。陆衙内知道权力斗争就是最好的投资，就找了个机会，趁着边防重臣曾铣被诬陷入狱之后，又拼命将曾铣与夏言攀扯关系，继续用曾铣来构陷夏言收受贿赂、私教将领，导致内阁首辅被判死刑。

在严嵩爬上内阁首辅的道路上，陆炳功不可没，严嵩父子对于陆炳自然是感激涕零，难怪严世蕃的眼中，陆炳自然是衙内圈里的“人才”！

如果认为严世蕃没本事，那就见识浅陋了。

《大明王朝1566》中提出“以改兼赈，两难自解”方略的高翰文出身于江南的书香门第，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从江苏那样的高考炼狱走出来的做题家，应该算是学而优则仕的代表了。

可在胡宗宪眼中，像高翰文这样的人往往拎不清一个道理

圣人的书是拿来给别人看的，拿来办事是百无一用

严世蕃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他从小就分得清什么是工具、什么是目的，什么是扯虎皮，什么是拉大旗。

“世蕃熟谙中外官饶瘠险易，责贿多寡，毫发不能匿。”

对于官场里的门道严世蕃无比精熟，什么位置有什么风险，什么位置有多少油水，洞若观火，别人根本骗不了他。

自视甚高的傻白甜书生往往容易被官场中的明枪暗箭算计，但严世蕃这样比老油条更油、比老奸巨猾更猾的人精，谁骗得了他？谁敢在他眼中造次？

再说《大明王朝1566》中，嘉靖皇帝派出去巡盐的官只能给朝廷收上来140万两白银，而严嵩派系的鄢懋卿南下巡盐就能受贿330万两白银，连嘉靖皇帝都不得不服气严世蕃关系网的能量。

通过正规途径办不好的事儿，衙内们往往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门道能把事办得漂漂亮亮。所以，千万不要以为衙内门没本事、不能办事，事实上衙内门能办很多常人办不到的事情。

严嵩父子为何能把持嘉靖朝政二十余年，嘉靖皇帝为何明知严嵩父子贪赃枉法，还是容忍他们盘踞权力中枢？

严世蕃跟周衙内一样对物质享受很看重。

严世蕃也爱投资不动产，“其治第京师，连三四坊，堰水为塘数十亩，罗珍禽奇树其中。”周衙内的房子也不少，全家名下就6套房子（总面积705㎡）、2套商铺，总价超过1000万。更有一个依靠投资房地产资产过亿的姐姐。

严世蕃也爱喝酒，“日拥宾客纵倡乐，虽大僚或父执，虐之酒，不困不已。”周衙内的朋友圈里也经常不经意见到“飞天茅台”，更是自述一天三场酒，接待不同的衙内。

严世蕃也爱奢侈品，“好古尊彝、奇器、书画”。周衙内呢，“省长烟蓝利群”“20万一斤的白毫银针”“苹果”“欧米茄”，在他自己眼里用的都是高端稀罕物。

只是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周衙内深谙中国社会的潜规则，张口闭口家族荣誉，几个在交通系统任职的伯父，有官有商，前赴后继，耕耘江西交通系统，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不说，还能把周衙内一个民办三本的普通学生“安排”进入人人羡慕的江西省第一大国有投资集团！

周衙内名言：苟利国家生死以，家族传承吾辈责。

家族的能量如此之大，严世蕃也懂得，只是严嵩父子精英家族关系用了更高阶的玩法“结党”，诸如《大明王朝1566》中在朝廷的罗龙文、鄢懋卿，在浙江的郑泌昌、何茂才、胡宗宪，都是严家父子的人。

就连高翰文，也一度被严世蕃算做自己这边的人。

只是这样的结党只为营私，蝇营狗苟之事一旦曝露在阳光底下，就人人唾骂，树倒猢狲散。

在此，必须要感谢周衙内“自我举报式凡尔赛”，如果不是他，谁又能想象在我们生活的时代，衙内们的世界能如此丰富多彩？衙内们的觥筹交错能有这么多利益相关？

在乡村里或许还有无数的二舅，默默吞下命运的苦果，安于贫困、安于苦难、安于苟活；

在大城市里还有无数周衙内嘲笑的小镇做题家，困于前途、困于房贷、困于猝死……

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有无数的某衙内，他们虽然不发朋友圈，却过着跟周衙内差不多的生活。

或许，周衙内该醒醒了，家国不分的时代，早已经结束了。

我是说，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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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周衙内与大明之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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