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中国经济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文/老C

中国经济，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就是“信心”这两个字。

1、

昨天三季度GDP数据发布。这次发布推迟了几天，外媒大肆炒作。实际上。推迟发布，很明显就是因为开会，开完了马上发布了。

三季度GDP同比增长3.9%，环比也是3.9%，数据比投行的平均预期好一点（WSJ调查的经济学家的预期中值是3.5%），但还是不够好。

很多人不太愿意相信统计局公布的GDP数据。所以，我们首先讨论一下经济数据是怎么算出来的。

公布的经济数据大体上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估算出来的，一类是汇总出来的。

GDP，就是一个估算的数据，GDP里面有很多要素都是靠估算的。

比如，GDP中有一个很重要的部分是居民自有住房的虚拟租金。你买了房子，本来不需要给自己交租金，但统计部门会虚拟一个房租，然后把这个计入GDP。

这个金额很大，美国计入GDP的虚拟自有住房租金，在2021年约为1.8-1.9万亿美元。占美国GDP的8%。中美两国的GDP统计，都计入居民自有住房的虚拟租金。但中国采用的虚拟租金的统计方法是成本法，美国采用的是市场租金法。不同方法算出来的金额，就完全不一样。美国的市场租金法算出来的虚拟租金，远远大于中国成本法算出来的虚拟租金。所以，看上去美国房地产行业占GDP的比例，比中国高得多。

此外，中国GDP核算是用生产法为主，美国是支出法为主。

如果说估算的数据就不准，多少也有点武断。但靠估算得出的数据，确实依赖于计算方法。计算方法改了，GDP数字就不同。如果中国虚拟租金从成本法变成市场法，GDP多个5%应该有可能。越南2019年调整GDP算法，GDP暴增25%。

还有一种估算方法是抽样，然后估算。比如社零数据，里面有一个限额以上单位消费品零售额。这个限额以上的零售额是汇总的微观企业数据。其他的限额以下的，就是抽样调查后再估算。估算的数据质量，不如汇总统计的。人均可支配收入数据也是先抽样，然后根据抽样估算总体。

汇总数据，简单说就是把报上来的数据汇总一下，加到一起。汇总数据比估算数据质量要高一些。但汇总数据质量也有差别。企业给统计局报的数据也不一定是真实的，数据需要复核。有些数据质量比较高，不容易掺水，有些则不然。

比如，发电量统计，特别是工业用电量，这个基本上就是比较实打实的数据。发电厂造假难度比较大，因为还有电网数据交叉验证。发电量造假，收入没法造假，企业也没啥造假的动机。再比如铁路货运量；再比如海关的数据，中国的出口就是国外的进口，可以交叉验证；再比如银行的存贷款数据。虽然银行也冲时点数，但基本上信息系统都比较完善，上市银行也有年报。

从汇总得到的数据，比估算得到的数据质量相对比较高。能交叉验证的数据，比不能交叉验证的数据相对质量高。

所有的统计都不可能完全准确。但对什么类别的数据质量更高，还要心里有数。

2、

再看一组比较有趣的数据。人民银行的金融统计数据：

2022年前三季度人民币存款增加22.77万亿元，其中，住户存款增加13.21万亿元。

2022年前三季度人民币贷款增加18.08万亿元，其中，住户贷款增加3.41万亿元。

简单算一下居民广义上花出去的钱 = 收入 – 存款 + 贷款。这是广义花的钱，不光是消费，还包括投资。买房子，买股票，都是从这里出。

所以，2022年前三季度，居民广义上花的钱，就是 居民收入 – 13.21+3.41 = 居民收入 – 9.8万亿。

2021年前三季度的数字是怎么样的？

2021年，前三季度人民币存款增加16.61万亿元。其中，住户存款增加8.49万亿元。

前三季度人民币贷款增加16.72万亿元，其中，住户贷款增加6.35万亿元

所以，2021年前三季度，居民广义上花的钱，就是 居民收入 – 8.49 + 6.35 = 居民收入 – 2.14 万亿。

2022年前三季度的居民净存款（存款-贷款），比2021年前三季度多了7.66万亿元。

如果居民收入没变化，意味着居民广义上花的钱，少了7.66万亿元。

按统计局的数据，居民可支配收入2022年前三季度比2021年前三季度增加了接近2万亿元。当然，这个增长很多人都不信。就算可支配收入增长是真实的，那广义上花的钱也少了5.7万亿元之多。

整体经济的净存款，2022年也比2021年多了接近5万亿。

下面这个是之前做的过去几年上半年居民存贷款的数据对比。

3、

居民少花了5.7-7.7万亿，对经济意味着什么？

统计局来源的居民消费支出估算数字，前三季度，居民消费支出25万亿，比去年同期增加不到1万亿。

前三季度，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32万亿，比去年同期只增加2000多亿。

前三季度，商品房销售额9.9万亿，同比下降3.5万亿。

这5.7到7.7万亿的，居民少花的钱，花在消费上，社零总额就从几乎零增长变成15-20%的增长率。

花在买房上，商品房销售额就不但不会暴跌，反而会增长。

花在买股票上，估计牛市就来了。

GDP前三季度87万亿，比去年同期名义增长也不过5万亿而已。

净存款多了7.7万元，居民少花了5.7 – 7.7万亿元。经济不差才奇怪了。

我没去查历史数字，但这个数字。有可能是大萧条后和平年代，世界各国最大的一波居民支出缩减。

政府再怎么加大支出，加大投资，也补不上这5.7-7.7万亿元的居民支出大缺口。

4、

为啥居民不愿意花钱了？

大家的普遍印象是都觉得自己收入不行了，没钱了。这也没错，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没钱。

但数字上不是这样。净存款多了7.7万亿，每个人多了5000多元净存款。也许大家觉得自己被平均了。但确实，存款多了，花钱少了，从总体上这是一个事实。

为啥这样？就是老百姓没信心了。不敢花钱了，不敢投资了。中国经济没有我们想象的这么糟糕，但老百姓的信心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不愿意花钱，太正常了。房地产危机，老百姓不敢买房。股市跌的一塌糊涂，谁买股票谁傻冒。高息的所谓理财也有各种爆雷。每个人对未来都感受到各种不确定性。存钱变成了最佳选择。

解决当前经济问题，其实就是让大家花钱。

让大家花钱也不是没办法。有两个办法，一个是逼着大家花钱，具体办法就是拉高通胀，把实际存款利率变成负的。老百姓不花钱存款？那就让老百姓的存款一直贬值，逼着老百姓花钱。

美国现在就是负的实际利率。通胀8%，利率加完息才3点几，负利率接近5%。更牛的是土耳其，通胀80%，利率还在降息。土耳其老百姓敢存款？存进100元，明年购买力闹不好30元都不到了。埃苏丹经济学也有其内在逻辑。

但这方法太狠了。

另一个是让大家有信心花钱。让老百姓有信心，自愿的花钱。

第一个肯定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第二个才是正道。

但信心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重建信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摧毁信心易，重建信心难。

信心信心信心。中国经济的最大问题，就是“信心”两个字。老百姓有没有信心，不要看说什么，要看数字表现出的。

怎么给大家信心，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随手写两篇文章，也就是我能做的。

有一点，庙堂上人需要意识到，中国经济，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就是“信心”这两个字；需要意识到信心来之不易，要小心呵护。

中国的文化传统是谦抑的，本来不咋自信。在国外和“三哥”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论“自信”，“三哥”的平均水平确实秒杀华裔。正因为此，呵护老百姓的信心，格外艰难和重要。

一旦老百姓有了信心，现在的经济问题，必然可以迎刃而解。